第一百五十七回夢遊天使腦洞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五萬。”
“碰!”
等今昭恢複意識,一睜眼看見的,就是一桌麻将,一窩鬥地主,清平館一群人不是在打牌,就是在圍觀,陳清平在一旁閑閑地轉動着簽子,正在烤串,手旁一口鍋裡煮着香氣濃郁的湯,旁邊放着一會兒要涮的魚肉片和蔬菜。
“小昭你最晚呢。”拉斐爾一面洗牌一面說,他兩手一翻,一道麻将牌就擺好成排。
天使長大人你砌長城的手法太熟練了!
陳輝卿端着咖啡囑咐:“肉片不要太早放,老了不好吃。”
房東大人你的身份地位來關心這種小事情合适嗎?
“昭啊,你玩大富翁不?”老宋揚了揚手裡的平闆電腦,“還缺倆人!蔓藍來不?”
你們還真的是來打發時間的啊!
陳清平拍了拍今昭的脊背:“你來得有點晚。”
太歲被男神的親昵動作感動,放棄吐槽各路大神們毫無形象地撸串喝酒打牌扯淡,乖乖蹲在一旁,等着吃飯。
嘩啦呼啦的搓麻将洗牌聲音混着大富翁的音效,熱氣騰騰的小吃和到處亂竄的人群,眼前的情景十分接地氣,十分熱鬧,讓今昭想起了讀書時代宿舍聚餐大排檔來。
一晃兒雖然隻有一年,可是已經是隔世了啊。
“築夢師是誰?”今昭問,酒吞黑了誰的夢境,會不會有什麼不良影響啊。
“是伊蘇,他的心思單純,所以夢境最穩定。”老元摸了一手好牌,喜形于色。
“……這麼純潔的天使你們在他腦洞裡打麻将合适嗎?”今昭扶額,如果是伊蘇利爾,她倒是不太擔心,夢境的穩定性,走兩個極端,極端複雜的人和極端單純的人的夢境,都會比一般人穩定,可以控制――今昭沒見過比伊蘇利爾更單純的人了,單純的好像全身上下隻有一個細胞。
“不合适?這給你,自殺,立刻你就能醒來。”老周順手把割肉的小刀遞給今昭。
今昭頓時想起剛才酒吞童子的彎刀,肚子立馬幻肢痛,她想了想,還是喊了一聲:“華練姐呢?”
“華練啊,不知道,我入夢前她還在和輝卿說話。”拉斐爾吃了一張八餅。
今昭看了看正坐在拉斐爾身後,被教授着麻将技巧的伊蘇利爾,決定這件事情,還是告訴華練本人比較好,這會兒最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省得在夢境裡惹出什麼麻煩。
打定主意後,今昭轉過頭拿刀叉了一塊兒烤牛排:“有魚豆腐了麼?千頁豆腐也行,實在不成,撒尿牛丸也行。”總之,就把這些玩意想成是酒吞的腦袋,咬爛了算!
吵吵鬧鬧的聲音,帶來人事熱烈新鮮,熱氣騰騰的烤肉和火鍋,有盡管惡俗但同樣令人踏實的滿足感,今昭坐在一旁咬着一串千頁豆腐,濃郁的湯汁帶着排骨肉的味道和麻椒的鮮麻,從豆腐的松軟裡擠入口中,令人吃驚,平凡無奇的豆腐,裡面也能蘊含如此豐富的滋味,就好像平凡的生活,本也有自己一番濃油赤醬,鮮熱淳膩,不過是會不會吃,有沒有好湯水。
沒有好湯水的生活,就像沒下鍋的豆腐,而有了豐富的湯水,生活也變得美味了。
過了二十年下鍋前的千頁豆腐的生活,如今這份湯水,鮮美得令人感動。
吃着吃着,她突然用力用手背蹭了蹭臉。大概是之前被酒吞刺激了,又突然被一刀捅死,來到衆人都在的安全夢境裡,情緒轉變太大。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和感動湧上心頭,讓她的眼睛潮潮熱熱的。
打麻将的和打牌的打遊戲的都沒有發現,太歲起身蹲在鍋前,認真地看着一鍋串串香,好像她從來沒見過這玩意一樣。
陳清平走到今昭身旁,蹲下,看了看今昭臉上被蹭紅的水痕,别開眼神,也開始深情凝視那鍋串串香。
在他的奇特的記憶裡,并沒有這樣一個細節,和一個女孩子,在一個天使的夢境裡,一起蹲在角落,盯着一鍋串串香。但是這一刻發生的時候,他覺得,不管對于這個世界而言,他是否是個過客,亦或局外人,總有什麼能将正在這個世界路過的他,緊緊纏繞,與這個世界發生關系――那應該是記憶,由無數的時間的片段組成的記憶,因為有了這些記憶,變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所以即便是将來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終究是個局外人,也能欣慰地回顧,自己的生命中,擁有過這個世界一次,幾次,很多次,他并非是孤單一人,也并非一直是個局外人。
也許他一直以來都想錯了,他從一開始,睜開眼睛,看見花枝招展的華練開始,他就已經入局,無法脫身。
不管他本來是誰,他所擁有的記憶決定了,他是這個世界的人,是清平館的老闆,因為,這段記憶對于他來說,是無可替代的真實。
就好像華練說過,對于生下來就被抛棄的孩子來說,養育他的人,才是真正的母親。
“這才是真實的。”陳清平伸出手,碰了碰今昭臉上無法控制流下來的一串串淚珠,溫暖潮濕。
不管他之前是什麼,将來能不能記得,眼下指尖溫暖潮濕的淚水,是無法忘記的真實。因為真實,所以纏繞不休,這些記憶像是一張網,将一個人的身體靈魂還有他的故事思想全部交織在了一起,因此他才是他,這個人才是這個人。
陳清平伸出一根食指做敲門裝輕彈在今昭的臉蛋兒,那觸感柔滑勁道,像是剛剝出來的白煮蛋,彈着彈着就容易彈上瘾,不舍得收手。
今昭把臉埋在胳膊裡:“……别鬧啦。”
陳清平使勁兒揉了揉她的頭發:“嗯,長長了不少。”
今昭不知道陳清平吃錯了什麼藥,一臉愕然地看着陳清平眼神愉悅地還在蹂躏自己的頭發,連眼淚都忘記掉下來,墜在臉頰上,晶晶亮亮。
“昭!誰惹你哭了?!這貨?!來人啊!放老宋!”青婀過來拿肉串,瞧見這光景,不嫌熱鬧大地喊。
“哎呦!昭!你怎麼哭了!哎呦昭!我心碎啊!”老宋西子捧心狀湊了過來。
“怎麼回事?平昭CP應援團團員何在!”青婀繼續喊。
一群人紛紛放了手裡的玩樂圍攏過來:“臣在!臣在!”
“……應援團什麼鬼?!”今昭石化。
朱玉兩人相視一笑,朱師傅抄着手對今昭介紹:“團長就是我。”
“怎麼回事?陳清平欺負你了?反了他了!”玉卮眉頭一挑。
今昭更加不好意思,狠蹭了蹭臉,大聲說:“不是我男神啦!就是……就是以前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還能到國外去,有這麼多朋友不像是家人一樣――太幸福有點扛不住流下了激動的眼淚難道你們就沒有突然被感動覺得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時候嗎華練姐這是酒吞童子給你的東西快快拿走!”
“怎麼辦,你這麼坦率地面對幸福,讓我覺得有點感動了。”華練捂臉,接過那副金邊眼鏡,完全無視了今昭這串話裡的酒吞童子。
“今昭,我們就是你的家人啊。”蔓藍摟住今昭,語音顫顫,十分感動。
“藍兒,藍兒你的兇快把你的家人給悶死了。”鬼王姬提醒,順便擠了過去,“昭,埋她不如埋我,我還比她大一個罩杯呢。”
“好了好了以後你就管我們叫姐姐好了。我們就是你的親姐姐啊對不對。”玉卮轉過臉,眼睛一紅,一把捏住朱師傅胳膊上一塊兒肉,一掐一轉。
朱師傅眉頭也不動一下,溫聲對今昭說:“沒錯,玉兒說得對呢。”
“對,我是你大哥。”利白薩蹲了下來,咧嘴一笑,邪魅狷狂。
“叫三哥。”老周仰頭看天,吸了吸鼻子,一貫清淺的聲音裡有漣漪潺潺。
“我是你大弟弟。”老元捧臉,寶石眼中閃着煙花一般的光芒。
“我是你的大表哥。”朱師傅不甘于屈居人後,這幾天看的《唐頓莊園》剛好排上用場。
“為什麼把二哥這個稱呼留給我!”老宋不滿,老周橫他:“你不滿意就改二舅。”
“我是姐夫。”陳輝卿也蹲下來,歪着頭看着今昭,“你是我的小姨子。”
“……不會講話就别亂講。”華練一掌拍在陳輝卿後頸。
“Mysister,讓我們為了人類美好的情感而舉杯。”拉斐爾舉着一串撒尿牛丸。
就連癡呆守護天使伊蘇利爾也開了口,說出他最近學的倆中國字兒:“姑姑。”
全場謎之寂靜。
“姑姑是個什麼鬼!誰給他講《神雕俠侶》了!”拉斐爾不滿。
華練舉手:“伊蘇喜歡吃小籠包,我就把新版的小籠包,哦不,小龍女安利給他了!”
“……嗚嗚!”今昭在鬼王姬的兩團肉裡發出哀鳴。
陳清平伸手抓住今昭的衣領,将她拽了出來,衆人見飼主眼神不善,頓時做鳥獸散,該玩什麼玩什麼去了。隻有陳輝卿還留在原地,看着陳清平。
“你長大了。”陳輝卿開口跪。
“……可惜你沒有。”陳清平抓着今昭的領子,将太歲拖到一旁幫他給肉串撒胡椒粉和芝麻鹽。
陳輝卿起身,搖了搖頭:“你不明白,你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變化,就像樹木在早春感覺不到自己發出新芽。”
“沒想到你還是個詩人。”陳清平從來對陳輝卿沒有好感。
陳輝卿聽着這聲譏諷也沒有任何反應,而是淡然地走向華練,站在她身後看牌,像個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