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落渾身發抖，她不是被莫無雙感動，而是被莫無雙氣的。

　　無辜？說到無辜，還有誰比她的女兒，比蕭堇顔更無辜。

　　莫無雙多年霸占了蕭堇顔的一切，她還好意思說無辜。

　　謝落愛孩子但不是傻子，因為她隻有一個女兒，所以多年來在莫無雙身上傾注了太多的感情。謝清荷和莫沖的事，東窗事發以後，她認真的回想了這些年來的滴滴點點，後來，她才發現，原來這麼多年來，她就是一個傻子。

　　謝清荷将那麼多寶貝送給莫無雙，對莫無雙的疼愛比她給的還要多，原本是因為謝清荷沒有女兒的緣故，事實上，原來謝清荷才是莫無雙真正的母親。

　　莫無雙享受一切榮華富貴的時候，她的女兒蕭堇顔卻活在了生死邊緣。如果不是有謝家忠心的丫頭将蕭堇顔偷出逃離京城，如果不是遇上了好心的蕭家，她的女兒說不定連命都沒有了。

　　隻要一想到這些，謝落就無比痛恨自己的傻，連帶着，心底對莫無雙所有的愛全都轉化成了恨。

　　“娘，祖母，無雙真的好想你們呀。”莫無雙哭得很傷心，根本沒有注意到謝落的表情。

　　她是真的傷心，從莫家嫡女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賤種，這份傷害沒有人能體會到，而且對謝落，她也是真的有感情，畢竟謝落這些年來，給她太多的關愛。

　　“你想如何？”氣得發抖的老夫人平靜了心情以後，冷冷地問她。

　　“無雙願意貼身伺候娘一輩子，隻希望祖母和娘不要将無雙趕出去。”莫無雙哭着說明來意。

　　老夫人吃過的鹽比别人吃過的米還要多，莫無雙的意思她哪能不明白。

　　果然是賤人所生，到這份上居然還想算計堇顔，算計莫家，當真以為天下的人就如她們想的那樣傻嗎？

　　“然後呢？”老夫人耐着性子繼續問。

　　然後？莫無雙一愣。然後當然是要利用莫家去對付蕭堇顔那個賤人了。

　　不過這話不能說，她很清楚，于是莫無雙又哭起來，“無雙願意一輩子貼身伺候母親，以彌補過錯。”

　　“我不用你伺候，你滾出去，滾出去。”謝落開始崩潰了。

　　“莫家養你多年，說起來，謝清荷的事情，的确委屈了你。作為莫家的主母，她身邊不缺人，用不着你來伺候。”老夫人指着謝落說。

　　莫無雙的心開始往下沉，果然莫家是不想她回去了。

　　“不過，就這樣放了你，我實屬不甘。你想贖罪也好，我給你一個機會。”老夫人的語氣很冷。

　　莫無雙聽了卻大喜，“多謝祖母，無雙一定盡心盡職做事，願意用一生來贖罪。”

　　“再過幾日，世子和堇顔就要大婚了。”老夫人繼續說，漫不經心觀察她的神色，“你以後作為陪嫁，用一生去伺候堇顔吧，能否做到？”

　　天上掉餡餅，被幸運砸暈了腦子的莫無雙根本沒有考慮老夫人的話是真是假，直接傻掉了。

　　“娘。”謝落首先激動起來，對于老夫人的決定，她十分憤怒。

　　賈湘如作為旁觀者，吃驚過後，倒是冷靜下來，立刻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祖母，我不同意。”第二個反對的是剛進門的莫無心，他一臉憤怒地瞪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莫無雙。

　　莫無雙聽到聲音，擡頭看了過去，門口站了四個人。

　　莫無塵、莫無心、蕭堇顔，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少女，此時，那少女正張大嘴巴，睜圓了雙眼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瞪着她。

　　莫無雙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蕭堇顔的身上。

　　相比較而言，蕭堇顔的目光淡淡的，似乎老夫人的決定并沒有對她造成任何的影響。

　　“祖母，不，我想伺候娘，我要用一生去回報娘。”莫無雙作為京城雙姝，腦子并不傻。她從剛聽到消息時的驚喜，很快就冷靜下來，選擇了一條最有利于她自己的路。

　　“我不用你伺候，你也别想待在堇顔身邊，滾，你給我滾。”謝落的情緒不穩，她焦急地看着蕭堇顔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莫無雙看到她失控的模樣，心頓時涼了。接着，她内心又開始憤怒起來，憑什麼，她做了那麼多，這麼多年孝敬謝落，謝落居然在關鍵的時刻抛棄了她，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好東西！

　　隻不過是轉眼之間，謝落、莫無心在她的心中已經被列為壞人的行列。

　　“祖母，求祖母給無雙一個機會，娘既然不喜歡我，我甯願在莫家做打掃漿洗，用其一生來報答你們對我的養育之恩。”莫無雙流着淚輕聲說，“蕭小姐，我知道這些年我占了你的位置，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可這一切并不是我所願。如果可以的話，我甯願一出生就是莫家的下人，也不願有那樣不堪的身世。都說生恩不如養恩，無雙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不是不要良心的白眼狼。蕭小姐、祖母、娘，求求你們，給我一次機會報答你們好不好？”

　　白氏不安地看着蕭堇顔，她是個善良的人，看到莫無雙梨花帶雨痛不欲生的模樣，心裡對她有些同情，但又因為涉及到蕭堇顔的利益，白氏很想自私地趕走莫無雙，這種矛盾的滋味不好受，她眼巴巴地看着蕭堇顔。

　　“你求堇顔幹什麼？你們害她還不夠嗎？”謝落憤怒到了極點，莫無雙的每一個字都如一根針紮在她的心窩上，在不斷提醒她當年的失職，以及對堇顔的傷害和愧疚。

　　“莫家憑什麼要收留你？”莫無心冷笑着質問。

　　“二哥。”莫無雙哭得更加傷心了，“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該活在這個世上，可是我欠了你們這麼多，要是就這樣死了，我不甘心呀。”

　　“不甘心？”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心裡對她的憤恨更多了一層，“與其說不甘心，倒不如說是不死心才對吧？”

　　老夫人當年和老姨娘鬥了那麼多年，莫無雙是老姨娘的親孫女，就沖着這一點兒，老夫人也絕對容忍不了她，而且，通過上一次在宮中，莫無雙不顧莫家顔面要死要活後，老夫人也就看透了她骨子裡的自私自利，因此，她又怎麼可能真的讓莫無雙得逞？

　　莫老夫人是經曆過風風雨雨的人，莫無雙什麼打算，她看得比誰都清楚，剛才說的一番話，不過是為了試探莫無雙而已。

　　不過，莫無雙到底是莫家培養出來的姑娘，在關鍵時刻，莫無雙居然能咬住了理由不松口。

　　莫無雙越是表現得若無其事，越是能反射出她的城府之深，從而讓老夫人越是無法容忍她。

　　“你倒是說說，你憑什麼讓莫家留下你？讓你這個曾經的莫家嫡女做下人的活，你能做得來？京城裡又會有多少雙眼睛盯着莫家？前因後果，你應該想得很清楚吧？”

　　莫無雙臉色一白。

　　老夫人說得一個字也沒有錯，她迂回地繞彎彎想留下莫家，一是為了算計蕭堇顔，另外一個方面就是為了報複莫家，讓莫家成為京城高門大戶茶餘飯後的笑料。

　　她莫無雙現在的身份的确不堪，但謝清荷和莫沖一門都死絕了。她頭上畢竟還有京城雙姝的名号在，隻要能留在莫家，世人就會同情她，輿論就會向她這邊倒，最後的結果嗎？莫家自然會善後。

　　莫老夫人多麼重視名聲和面子，莫無雙十分清楚，所以她在賭。

　　誰知道該死的老賤人居然直接拆穿了她的意圖。莫無雙自然不能承認，她眼中的淚水流得更多了，“無雙願意改名換姓，願意帶着帷帽過一輩子，願意一輩子不踏出莫家一步。”

　　“既然如此，你不如留在寺中，和别人一樣，帶發修行，為自己的罪孽，為你那對好父母贖罪，也為我們莫家祈福如何？”賈湘如和聲細氣地給了一個建議。

　　莫無雙的瞳孔一下收縮了。狠，好狠呀，她沒有想到平時性格溫和的賈湘如，手段居然如此狠，不開口則以，一開口居然如何狠毒，居然想要她長伴青燈過完餘生。

　　不，絕對不。

　　“這個主意不錯，既然你有心贖罪，還有什麼比這個法子更好？”老夫人一口同意。

　　蕭堇顔站在邊上始終沒有說話。

　　莫無雙說得固然好聽，但她蕭堇顔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童，會被她三言兩語給哄了。

　　莫無雙對楚宣烨有種變态的占有欲，别意外她看到，剛剛，就在她一進門，莫無雙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莫無雙的眼睛裡分明對她流露出恨意。

　　這種帶着仇恨又有心機的女人，蕭堇顔不會傻到因為同情就真的将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再說了，莫家的事情，她還真不想參與。不過仔細想一想，莫無雙的确也很可憐，父母的錯波及了她，讓她從萬人迷的莫家嫡女變成了人人喊打的私生子，唉，世事難料呀！

　　“娘。”莫無雙騎虎難下，隻能淚眼婆娑地看着謝落，“我舍不得離開娘，娘的身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