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害怕，找你來，隻是為了問你幾句話罷了。”蕭堇顔輕聲解釋。

　　來人見她和聲悅色，一點兒架子也沒有，終于沒有一開始那樣緊張了。“是，世子妃。”

　　“最近，這張紙可是你們店鋪中的？”蕭堇顔舉着從客棧搜集到包春藥的紙問他。

　　“是，這是小人鋪子裡的。”隻看了一眼，老者就認定了。

　　“你隻看了一眼，怎麼就确定是你鋪子裡的東西？”蕭堇顔接着問，衆人一聽，立刻點着頭贊許地看着她，可不是，承認得這麼快，是值得懷疑。

　　“回禀世子妃，小人鋪子裡用來包藥的牛皮紙，全是有記号的。不但如此，京城裡幾乎所有的藥鋪裡用來包藥的紙張，都是有特殊标記的。隻是外行的人未必能看出來，這樣一來，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也好辨别。”老者娓娓道來其中的秘密。

　　又有懂行的人微微點頭，可不就是這個理，剛才他們不願意出頭亂說，還不是怕惹禍上身。稍微有點兒常識的人，都是知道藥店這個規矩的。

　　“那麼，最近可有人在你們鋪子裡買過這種藥粉？”蕭堇顔将紙張遞給了他。

　　賣藥的人，往往能通過一點兒味道聞出藥的成分，老者好像有兩把刷子，他将紙張放鼻尖聞了聞，立刻就得出了答案，“是白日嬌。”

　　“此藥的用處？”

　　“回禀世子妃，這是一種春藥。小人的鋪子裡在南街，生意并不是很好。如果不是挨着花樓，有花樓中客人、姑娘們照顧小人的生意，小人的鋪子怕都撐不下去了。”老者恭敬地回答。

　　“那你看看，這四人可曾在你店鋪裡購買過這種藥粉？”蕭堇顔指着一旁的傅俊林幾個問。

　　老者擡起頭認真端詳一會兒，然後指着兩個混混說，“他們兩個，半個月前，曾經到小人點中購買過白日嬌。”

　　“你皿口噴人。”小混混下意識否認。

　　“我們什麼時候去過南街？”另一個也慌了。

　　傅俊林的臉色一片慘白，牛城倒是鎮定，“胡說八道，半個月前的事，你怎麼會記得住？”

　　“他說得有道理，你真的确定他們去買過藥粉？”蕭堇顔繼續問，沒有搭理牛城。

　　“回禀世子妃，小人開門做生意，南街的客人魚龍混雜，如果沒有一點兒本事，又豈能在南街上站住腳？但凡有客人上過門，短日子内，小人都是能認出來的。”老者得意地說。

　　“你信口開河，無憑無據，誰會相信你的話？”牛城大叫起來，明顯是不服。

　　蕭堇顔沉默一下。

　　“世子妃，小人有證據。那一日這兩位客人上門，他們趴在櫃台前搶着拿藥，如果沒有錯的話，這一位客人的虎口處有一顆黑色的痣，另一位客人的左耳朵上則有一顆痦子。”老者不慌不忙地說。

　　蕭堇顔大喜，哈哈，人才呀。“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

　　她冷冷地看着牛城、傅俊林幾個問。

　　“他一定是提前知道了，故意陷害我們。”牛城還是不服輸。

　　“掌嘴。”楚宣烨冷笑着發話，蕭堇顔發怒的時候，他隻管聽，隻管看，讓媳婦發威就是。不過眼前這個痞子居然敢質疑堇顔，那就另當别論了。

　　牛城一愣，他才說了一句話，怎麼就要挨打？

　　牛城顯然忘記了楚宣烨的行事作風，這家夥無禮都要賴上三分，有禮的話，還不翻上天去。

　　榮王府的侍衛手勁可不小，衆人耳邊充斥着噼裡啪啦響亮的耳光聲後，所有人全都靜默了。大家搖着頭看着挨打的牛城，個個眼中全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眼神。

　　這小子邪門呀，居然不怕死去挑釁烨世子這個活閻王，挨打完全是自找的。再說了，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蕭堇顔讓人找來了藥鋪的掌櫃，掌櫃能指出證據，那麼蕭夫人被下藥，估計十之八九真的是眼前這幾個家夥起了壞心眼。

　　狼心狗肺，挨打活該，不，是輕了。

　　“覺得冤枉的話，去對府尹說去吧。”楚宣烨看着牛城、傅俊林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世子妃饒命，世子爺饒命，小人說，小人全都交待。”一個小混混吓得魂飛魄散，但凡混的小地痞流氓，最怕的就是見官。說實在話，他們沒有别的本事，就是想跟在牛城、傅俊林身後沾點兒便宜，誰知道居然惹上了傳說中的閻王不說，還要坐牢吃官司，真是到了八輩子皿黴了。

　　在兩個混混的心目中，但凡進入府衙打牢的，那完全就是九死一生的結局。傅俊林、牛城身後有人，可能不用吃虧，但他們這樣的小混混，誰能給他們撐腰？還不如就此求饒，告發傅俊林，說不準還能找到一線生機。

　　“是傅家記恨蕭大人和世子妃當初上門退親的态度，傅二公子，哦，不不，傅俊林本來就對蕭夫人虎視眈眈，不過蕭夫人對他向來不理不睬，因此他心中對蕭夫人也頗有怨恨。牛城見他不高興，一次喝酒過後，就給了他出了主意，他說，蕭夫人是官夫人，吃了虧也不敢亂聲張，就等于給蕭大人戴了一頂綠帽子。”小混混将事情經過說得比較具體。

　　另一個混混見狀，也覺得大勢已去，為了給自己謀取一份前程，他撲通跪在了蕭堇顔和楚宣烨面前，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說了出來，“正巧，年前官員考核，蕭大人因為為人迂腐不知變通，聽說傅大人在其中也做了不少手腳，所以，蕭大人的考核隻得了一個下。年後，蕭大人就要被調離出京城，蕭夫人心有不忍，她本想找世子妃幫忙說情，不過蕭大人很固執，發狠說，要是她敢去找世子妃的話，就要和離。蕭夫人沒有辦法，急得團團轉。牛城和傅俊林就抓住此次機會，告訴他，傅家可以為蕭大人打點，讓他繼續留在京城裡任職，蕭夫人怕蕭大人發現，才特意答應在這兒背靜一些地方見我們，就在蕭夫人進門之前，我們就在她的茶水中放了藥。世子妃和世子可以以過去看，茶壺是我們自己帶來的鴛鴦壺，就藏在床底之下。”

　　“我們本想事成之後，将茶壺帶走，誰知蕭夫人性子太過剛烈，甯願一死也不願意從了傅俊林。在争鬥之間，她用玉簪對着自己逃離到窗口想呼救，正好看到世子妃的馬車在下面經過，事情才會敗露了。”

　　兩個混混你說幾句，我插言幾句，大家很快将事情來龍去脈搞清楚了。所有人一起鄙夷看着傅俊林他們，個個眼露兇光。無論在何事，奸淫别人妻女，都屬于罪大惡極之輩。

　　傅俊林看到兩個混混全都招了，腿軟得再也站不起來了，完了，全完了，怎麼辦？這時候，他才覺得後悔了。

　　“來人，去客棧到床底下找一找。”楚宣烨吩咐。

　　侍衛得令，帶着客棧裡的小二和掌櫃一起上了樓，下來的時候，他們手裡果然提了一個小巧的茶壺。

　　“世子爺，世子妃，這把壺絕對不是小人客棧之物。”掌櫃斬釘截鐵作證，他快恨死傅俊林幾個了，這幾個家夥全部不是好東西，以後要是被府尹傳話，多多少少是要影響客棧的生意了。

　　“送去府衙吧，對了。”事實幾乎就擺在眼前，楚宣烨實在不願意将他寶貴的時光浪費在傅俊林這樣的小人身上，他不耐煩地想将人送走。

　　傅俊林臉色如土，他暗自祈禱，希望家裡的人能聽到風聲，想辦法打點，将他從事情中摘出了。

　　“禦史原來都是吃閑飯的家夥。”忽然，楚宣烨對蕭堇顔笑着說，聲音不高不低，足夠屋内所有的人全都能聽到。“一個小小的傅家，居然能撼動朝廷多年的制度，爺也算是長了見識。”

　　他的話一結束，傅俊林恨不得就地死了。

　　他明白，楚宣烨的話傳出去，傅家估計要徹底完蛋了。

　　“世子、世子妃，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過傅家。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做的，和傅家沒有半點兒關系。我說的都是謊話，就是為了哄蕭夫人，我爹根本就沒有說過能為蕭大人打點之類的話。”

　　“是嘛？”楚宣烨似笑非笑看着他。

　　“是，小人剛剛都是謊言，求世子放過傅家吧。”傅俊林大哭起來。即使他被流放，隻要傅家還在，那麼他就還有救。要是傅家為了他而倒下，那麼他就是傅家的千古罪人，傅家還有什麼能力去救他。

　　“天下敢騙爺的人全都死光了，你好大的膽子。”楚宣烨冷笑看着他。

　　傅俊林覺得楚宣烨的眼睛幽深得不可探測，仔細看，好像是帶着殺氣一般，他渾身開始發抖起來。

　　“不過爺不相信你現在的說辭，還想蒙騙爺，真當爺是傻子不成？既然如此，就更該查查了。”楚宣烨懶洋洋地說。

　　傅俊林頓時覺得頭頂響起了一道響雷，傅家要完了，這是此刻他腦子裡不斷盤旋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