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聽阿紫一番分析,這才明白原來福根提供的情報是個陰謀,因此對她大加贊賞,她卻搖着頭說這番言語并非她自己的。
“誰?”這令翠玉很驚訝,側目盯着阿紫,渴望得到她的答複。
“其實,”阿紫笑着說道,“這都是曉靜姐的見解,我曾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便談到你和大志監視福根的事兒,她親口說,若是從福根口中得到重大情報,那定是鬼子詭計。”
“幸虧你及時趕回來了,”翠玉抓起阿紫的手,笑着說道,“要不然真有可能會出大事的。說句實話,在此之前,我是贊同伏擊鬼子的,心想若是半道阻截了鬼子運送武器裝備的卡車,這樣不但打擊了鬼子的嚣張氣焰,激發了我們的鬥志,而且武器裝備會得到極大改善,這不僅有利于我們在确保糧食不被鬼子搶走的戰鬥中發揮大的作用,對将來進一步擴大戰果也是很有幫助的。現在看來,還是我的想法太幼稚和天真了。”
“我相信誰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動心的,”阿紫笑道,“我也不會例外,你想想兩卡車的武器裝備,那是什麼概念,可以從頭到腳武裝多少士兵啊!曉靜姐之所以能夠判斷出鬼子其中有陰謀,是因為她想事情的高度跟你我不同,角度也不一樣,得到的結論自然也跟你我的不同。她首先想到的是鬼子這次行動與我們的核心任務有何關聯,我們都知道,我們的核心任務與鬼子的任務就像刀的兩面,我們要護糧,而鬼子是要從老鄉和我們手中搶糧;另一方面是糧食收割在即,這個時候鬼子放出了這樣的信息,自然也與搶糧有關,如何才能順利搶走糧食呢?那就必須想方設法打擊我們,甚至盡可能消滅我們的力量。故而曉靜認為這是一個陰謀,鬼子就是想将我們從茫茫人海中調出來,然後殲滅我們。”
“合情合理,很顯然這是在實事求是的基礎上做出的準确的判斷。”翠玉點了點頭,走到桌邊,給阿紫倒了一杯熱水,端杯子的瞬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打開了一個木箱子,從中拿出了一個牛皮紙包,仔細打開紙包,将包裡的東西抓了一些放在了水杯之中。
“喝水,”翠玉坐在阿紫身邊,淡淡的笑着,看着她喝了一口,認真問道,“怎麼樣啊,什麼味道?”
“好喝,還有點甜味。”阿紫捧着水杯,臉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這可不是普通白開水,裡面加了糖。”翠玉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難怪,糖可是稀缺東西,很貴的,沒想到你還挺舍得花錢的。”阿紫又喝了一口。
“我哪舍得買糖啊,這是前院夫人給我的,昨天晚上,我在路口等你們消息,很晚了才回來,是她給我開的大門,我正要走的時候,她并送給了我一小包糖。我告訴你,我都沒舍得喝,你是我的第一個用糖水招待的客人,對你不錯吧?”翠玉說道。
“不錯,不錯,謝謝翠玉姐!”阿紫雙眼都濕潤了。
“唉,若是曉靜也在就好了,我也給她倒上一杯糖水,再給自己倒上一杯,咱們三個女人一起感受這甜美的滋味。隻可惜她現在還身處困境之中,飽受着非議和委屈,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跟我們團聚,我這心裡……”翠玉說到此處,眼淚嗖地流了下來。
“這麼多年,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你們兩個就像我姐姐一樣待我,我真的很幸福,也很自豪!在我心裡,我早已經将你們兩人當成了我的親人,真心不願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阿紫放下水杯,與翠玉抱在了一起,兩人淚水漣漣,令人哀傷不已!
“我們,”翠玉帶着哭腔說道,“我們之間的情感不是那種悲悲戚戚的相聚,不是漫步花間田園的相守,也不是情話脈脈的傾訴,而是大氣磅礴毫無雕飾的愛,用鮮皿澆灌而成的,它經受過槍林彈雨的考驗,已經穿越皿脈的局限,雖不是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
“翠玉姐,”阿紫哭着說道,“你說曉靜姐被她們村的村民帶走,會不會有性命之憂啊?她可真是命苦之人,很小就失去了親爹,而後一連串的不幸遭遇不期而至,似乎所有的挫折、傷害和痛苦都要降臨在她的身上,好不容易挺過來了,現在又成了這樣。”
“誰說不是呢?”翠玉和阿紫又坐定,她用衣袖擦拭了眼淚,抽噎着說道,“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很慘了,沒想到她比我還慘,真是老天無眼世道頹敗啊,竟然讓一個女人承受那麼多的苦和罪。她吃的苦受的罪,對猶有黃連一樣人生的我來說,想都不敢去想。”
“每當得知曉靜姐受苦受罪,我的心猶如被撕裂了一樣的痛,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曉靜姐的苦少一些,痛少一些,這一次親眼看着她被村民帶走,看到她那堅毅且平靜的眼神,我真想沖上去,想替換下她,想對衆人說,把她要承受的苦和罪全部給我,可是她卻不讓我們靠近,不讓我們動手,而且還讓我們回來告訴你們---她,不會有事。”
“曉靜能感受不到苦嗎,能感受不到累嗎?能不想放松一下嗎?這麼多年了,從我倆在醉心居認識開始,她就像現在一樣,一切苦痛都默默承受着,一聲不吭獨自承受着,就像鐵打銅鑄的一樣。我看着她都覺得累,可她一直挺着,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機器……”翠玉說到最後,隻見她嘴大張着,聲音卻極為微弱,似乎被堵在了嗓子眼處。
“你說,當下如此情形,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去喬家村打探一下消息?”
“算了吧,現在曉靜不在,我們宜靜不宜動,但願喬雙喜能夠幫到她,逢兇化吉。目前還有一個麻煩,那個瘾君子福根被我關了起來,現在看來這家夥欺騙了我們,是鈴木那個畜生徹頭徹尾的走狗,你說說,這個家夥該怎麼辦?”
“福根,福根,這個家夥可成了一塊燙手的山芋。若是放了這個走狗,回去定然會将抓他審他的過程講給那個畜生鈴木,鈴木肯定會采取對我們不利的措施,這個時候可不能再出現任何與保糧無關的麻煩啊!若是不放,我們現在的生活已經很窘迫,吃穿住行全部要靠前院的夫人提供,可沒有辦法整天養一個對我們不但無利反而有害的人啊!”
“現在問題就在這兒,請神容易送神難,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真是愁人。”
“還有一點,此人是個瘾君子,他會犯病的,不像正常人,就更難伺候了。”
“煙袋子和毛蛋看着他,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對那瘾君子福根,翠玉和阿紫的擔心沒有錯,的确不讓煙袋子和毛蛋省心。大早上煙袋子和毛蛋看到那福根的神情和動作有異于常人,六神無主驚慌失措之際,從他口中得知犯了煙瘾,沒有法子,煙袋子将旱煙鍋子遞到了他嘴邊,他一通猛吸,痛苦似有消減。
可過沒多長時間,那福根又犯瘾了,他先是緊緊咬着牙齒,雙目透着強烈的殺氣,臉色由白變紅,而後又由紅變白變灰,被繩子捆綁的雙手和雙腿拼命扭動着,掙紮着,試圖擺脫繩子的束縛,讓雙手和雙腳恢複自由,一段時間的摩擦,手腕和腳腕已是皿痕斑駁。
煙袋子無計可施,隻得仿效前例,再一次将旱煙鍋子遞到了那福根嘴邊,這一次那家夥竟然拒絕了,表情冰冷,用滿帶殺氣的眼神狠狠地瞪着煙袋子,雙手雙腿仍然扭動着。
“你就别固執了,”毛蛋抱住了那福根的雙腿,盡量扯拉,不想讓他再扭動下去,要不然他的腳腕就會磨破,他勸說道,“在條件極為艱苦的情況下,任何傷口都可能因為無法及時處理,發炎生瘡,危及性命。這絕非危言聳聽,戰場上的這樣事例比比皆是。再這樣下去,就算死不了,也有可能因為缺醫少藥而廢了雙腿。難道你想成為一個廢人嗎?”
盡管毛蛋的話有些吓人,可那福根就像沒有聽到似的,依然不停地亂蹬着。
“你給我老實點,”煙袋子也是急了,無可奈何之際,他狠狠地扇了那福根幾耳光,并斥道,“這裡不是煙館,沒有鴉片,要想抽就抽我這旱煙鍋子,不抽那你就忍着。”
那福根張開了嘴,含住煙嘴猛抽了兩口,而後便冷靜了下來,閉上了雙眼,猙獰的臉也舒緩了很多,雙手和雙腳也不再扭動了。屋内重歸安靜,這讓煙袋子和毛蛋舒了口氣。
煙袋子和毛蛋認為那福根折騰累了,短時間内應該不會有問題,他倆便斜靠在草鋪上休息,可沒有預料的是他倆斜靠着不一會竟然睡着了。當他倆再次醒來的時候,正是那福根掙脫繩子束縛,恢複身手自由,正準備偷偷離開的時候。
“站住!”煙袋子向屋外沖去的同時大吼了一聲。
也許是那福根逃命心切,扭頭看了煙袋子和毛蛋一眼,不顧腳下向外沖去,不小心腳踩在了一塊小石頭上,石頭圓滑,他摔倒了。奇巧的是,他的腦袋重重地砸在了一根爛木頭上,而那爛木頭上有一根小拇指粗細的釘子,不偏不倚插入了他的腦袋。
那福根似乎有話要說,可惜他一張嘴便有鮮皿噴湧出來,煙袋子看到此狀,阻止道:“别說話,我們會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