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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柔福帝姬

南宋如歌 龍之曜坤 4639 2024-01-31 01:11

  天陰得厲害,悶得像在蒸籠裡似的,西方猙獰可怖的黑雲還在一層層壓了過來,整個大街上一片陰沉沉的。五叔的家在距離望北樓不遠的地方有一處小院子,院子不大,很普通,五叔也沒雇下人,隻有五叔和一對母女住在這裡。平日大門緊閉,鄰居也從沒見過這家主人出來走動,如果看見有人上門一定會很驚訝這戶人家還會有客人。

  張曜宗叩響門環,“五叔,五叔在不在?”

  “誰呀?”一個宛如黃鹂般的清脆小女生的聲音響起來。

  “是安甯嗎?快開門,我是你宗哥哥。”聽到小女孩的聲音,張曜宗心中就有一種安甯,名字還是張曜宗給她改的,原來叫什麼黑丫,難聽死了。

  打開門,一張俊俏可愛的面龐就出現在張曜宗面前,眉眼靈動,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就像二次元裡的美少女一樣,嘴唇有點薄,都說嘴唇薄,福氣也薄。放在這個女孩身上倒也說得過去。

  安甯怯生生的站在張曜宗面前,眼裡卻是一種興奮,高興地的神情。

  “四少爺,您來了?”安甯低聲說着話,生怕大聲吓着少爺。

  “安甯啊,我跟你說多少次了,别叫我四少爺,叫我宗哥就行了。”張曜宗有點不滿的說道。

  “奴婢不敢。”安甯把頭垂的更低了,聲音裡帶着一種失落。

  “安甯,擡起頭。”張曜宗提高了聲音叫了一聲,面前的少女比自己低了一頭。張曜宗把手放在安甯的肩膀上,低頭看着少女。烏黑的頭發散出一股桂花的香氣,後頸白花花的一片。如白玉一般。

  “安甯,我跟你說過了,既然來到這個世界,我們就要開心的好好活下去,要對得起自己,我們從來不比别人低一等,人首先要接受自己,才能讓别人接受你。我沒把你當丫鬟,奴婢,下人,我把你當妹妹。你就要好好生活。不為你,為了我,你也要開心快樂的生活下去。”

  “可是夫人讓我認清自己的身份,天天罵我豬狗不如。”安甯說着話,聲音簡直快哭出來了。

  張曜宗歎了一口氣,“不要管她說的話,你首先自己是一個人,你要先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下去,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别人,無論别人是誰,都不能替你安排,就算是我,你也不必聽。”

  “謝謝少爺。”少女的話有一絲顫動,身體也在抖動,大眼睛已經滿含淚珠。

  “好了,記得以後别叫我少爺了。”張曜宗伸手抹去少女臉上的眼淚。

  “五叔在家嗎?”

  “五爺在屋呢。”少女回答,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有了生氣,更加靈動。

  “我先去找五叔說話,你去收拾行李。”張曜宗跟安甯交代到。

  “我們要出門嗎?”少女訝異。

  張曜宗回答:“别問了,你先去準備吧,路上再說。”

  小院不大,隻有三間房子,五叔住一間,柔福和安甯住另一間。還有一間是廚房兼放雜物。院角有一口水井,當初為了這一口水井,買房子就多花了一百貫。隻為了減少出門的次數。

  “五叔”張曜宗高喊着進了中間的屋子。

  “四少爺,你怎麼來了?”五叔迎了出來,幾年過去了,五叔也變老了,頭上已經有了絲絲白發,五叔現在也不過四十多歲,歲月催人老啊。

  “五叔,跟你說多少次了,别叫我少爺,叫我曜宗就行了,您也是看着我長大的。”張曜宗不滿的說着。

  “那你還叫我五叔呢?我也跟你說了好多次别叫我五叔了,叫我阿五就行。”

  “那不是叫習慣了,從小我就這麼叫,以前你不讓我改,現在想改都改不過來了。”張曜宗大笑。五叔是來這個世界跟自己最久的人。跟銀屏,小婵,敵萬他們一起生活了八年,後面這七年在臨安,隻有五叔跟着自己,已經相處了十五年,可以說是最親近的人了,在這裡張曜宗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提防。很安逸。

  “那就各叫各的,你也别管我。”五叔笑的很爽朗。

  “五叔,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回福州旗山的家。”張曜宗說出來的目的。

  “回家?少爺您準備回家幹什麼?有什麼事讓我跑一趟就行了,您在王府呆着好了,還有什麼不放心我去做的嗎?”阿五語氣略帶不滿。

  “五叔,你說什麼呢?我還能不放心你,我們這次回家要很長時間,所以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怎麼說那裡也是我們的家。”

  “哦,回家,我也真是想大力他們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喝幾杯,就拿少爺您釀的烈度酒,饞死大力,我阿五天天能喝這麼好的酒,哈哈哈。”

  “五叔,您到底偷了我多少酒啊?我釀的酒都是往外賣的?你怎麼能天天喝呢?”張曜宗笑着問。

  阿五撓撓頭:“哎呀,說漏嘴了,少爺,這不怪我。誰叫你釀的酒那麼好,真的是喝一口就跟喝刀子一樣,這才合我老五的胃口,原來的那還能叫酒嗎?叫馬尿都算是高看它了。”

  “五叔啊,有您這麼說的嗎?各有各的口味,我就喜歡喝原來的果酒,酸酸甜甜的,蠻好喝的。原來你說我喝的都是馬尿啊?”張曜宗笑罵道。

  “哎……少爺。”阿五張嘴結舌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好了,五叔,閑話咱們路上說,你準備準備,咱們這次回家好長時間不能回來,您要有什麼其他需要告别的相好什麼的?您趕快去告别一下。”張曜宗繼續笑着調侃阿五。

  “少爺,你說什麼呢?”嘴上阿五回答着張曜宗,卻不自禁的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屋子,眼神很複雜,有期盼有糾結。

  “少爺,咱回家多久啊?要不要給旁邊的交代一下,給她們留多少錢财?”阿五問張曜宗。

  張曜宗看着阿五的神情,心中一動。

  “您去跟她們說一聲吧,一起走,讓她們收拾一下。”

  “要帶她們一起走?方便嗎?回去怎麼跟夫人說啊?”阿五說話有點猶豫。

  “把她們放在這裡不安全,還是一起走,到了旗山再想辦法安置吧。至于我娘他們,能不讓她們知道就别讓她們知道了。五叔你去跟那屋的人說一聲吧。”

  “好的,我去說一聲。”

  阿五大步走出屋門,并沒有進去旁邊的屋子,隻是來到旁邊屋子的窗戶下,輕輕敲敲木窗。

  “娘子,您收拾一下東西,咱們要搬家了。”“娘子”是宋朝普遍的對女性的稱呼,大的稱娘子,俊俏少女就叫“小娘子”宮裡的宮妃除了皇後都叫“娘娘”,并沒有現代叫“娘子”的那種調笑意思。

  安甯從屋門探出頭來:“五爺,我們知道了,現在正在收拾,就是娘子有點不想動,要不您來勸一下。”

  阿五皺了皺眉頭,想了一下,走了進去,過了半晌,滿面愁容的走回自己屋子,跟張曜宗說“那屋的娘子死活不願意搬家,你看怎麼辦啊?”

  張曜宗聽完也皺皺眉:“她說為什麼不願搬家沒?”

  “沒有,隻是冷冷的說了一句‘不搬’。”阿五搖搖頭。

  張曜宗從凳子上站起來,“我去看看。”

  邁步出了屋門走了幾步,就進了旁邊屋子,安甯打開的包袱皮攤在床上,上面放的都是衣服,裡面似乎還有紅紅綠綠的肚兜露出一點顔色,也不知道是她們倆誰的,也沒有打包,就這樣攤在床上。

  安甯委屈的看着張曜宗,想說話又怯生生的看着背對着張曜宗坐在凳子上的女子一眼,不敢說話。

  屋子不大,家具也很簡單,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櫃子,就隻有兩張凳子。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子背對張曜宗坐在那裡,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藍色女衣,頭發烏黑,盤成發髻,沒有插什麼首飾,但是透過衣服,婀娜的身材怎麼也遮掩不住,卻給人一種攝人心扉的誘惑,讓你想站到她的面前看看她的容貌,即便張曜宗現在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面對這背影也無法抗拒。

  張曜宗定定神。語氣自若的說:“聽說您不願意走?”

  “原來是張公子來了,請恕劫餘之人不便見禮,奴家有禮了。”說着,那女子背對張曜宗做了一個萬福的動作。

  “劫餘之人,公子也不必以‘您’稱呼了。”女子淡淡的說着,聲音如銀鈴一般清脆。渾然聽不出年齡。

  “好吧,娘子為什麼不願意走啊?”張曜宗問道。

  “劫餘之人,無處安身,得公子憐見,已然偷生數年,就不必再給公子找麻煩了,不若就在此地了卻餘生好了,實不敢再勞公子費心。”女子的語氣平淡,不帶一絲波瀾。平靜的語氣中卻有一種看透人生的凄然。

  “娘子說的什麼話,我張家也深陷冤屈,同是天涯淪落人,互相照料一下,有什麼當緊。”

  “謝張公子照料,張家縱然不幸,然張公子大才,張家必有重振之機。天下之大卻是無劫餘之人安身之所,不若就此地了卻殘生就是了。”語氣中的凄然味道更甚。

  “柔福帝姬!”張曜宗聲音大了一點,女子身形一晃。

  “柔福已死,公子面前的是無名之人。”

  “柔福帝姬,不論你怎麼想的,你的肉身還活着,柔福是你父皇給你的封号,你就會帶一輩子,不是你不承認就能忘卻的。世人不會知道無名,卻會記得你柔福。”

  “公子何必逼迫一個苦命人呢?放奴家就在此苟延殘喘就行了,您走的時候把黑丫帶走就行了。”

  安甯聽到這裡,撲到女子身邊,雙腿跪下,趴在女子腿上,哭着說:“安甯不走,您不走,我也不走。”

  “你連名字都用張公子給你改的了,還跟着我幹嘛?跟着張公子走吧,将來求張公子給你尋個沉穩後生,安安穩穩的過完這輩子就行了,這就是你這輩子的大福了。我們也就就此别過好了,不必再互相折磨了。”語氣更加凄然。

  “我不走,您不走,我就不走。”安甯哭的抽抽噎噎。

  “麻煩張公子将黑丫,不,将安甯帶走吧,将來您是大富大貴之人,安甯是個不祥之人,公子不要被她惑了心神,給她覓一個老實安穩的農家子就行了,您的大恩大德奴家會記一輩子,為您天天念佛,祈求上天保佑您這個好心人的。”

  “娘,我不走,我不離開您。”安甯伸手抱着女子的腿哭着喊道。

  女子身形一陣亂顫,伸手一巴掌打在安甯的臉上,“我不是你娘,你住嘴”聲音顫抖,帶着一絲慌張,帶着一絲憤怒,還有一絲驚懼。

  安甯沒有提防,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嘴角流出一絲鮮皿。

  張曜宗連忙搶上一步,把安甯扶起來。看着白玉般的臉龐上印着幾個鮮紅的手指印。安甯的眼睛中帶着震驚,失望,委屈,終于控制不住的撲到張曜宗懷裡痛哭。再也顧不得什麼身份,什麼尊卑。隻有撲在張曜宗懷裡,才如名字一樣真的得到一分安甯,就像暴風雨中搖擺的小舟終于靠到了碼頭。

  張曜宗一邊把安甯攬入懷中,一邊看着女子。現在能看到女子側臉了,年約三十出頭,鵝蛋臉,秀眉纖長,簇黑彎長的睫毛,眼睛顧盼生光,頰間微微泛起梨渦,腮頰白中透紅,白是蒼白,紅是生氣後泛起的怒氣上沖。豐滿的酥兇随着兇膛的起伏也在波動。女子神情依然冰冷,即使身體的起伏說明她的情緒起伏很大,但神情确如冰山一樣寒冷,讓六月天的炎熱都帶上了一絲涼意。

  房間的氣氛也随着這一巴掌陷入了死寂。

  “你為什麼要打安甯?”張曜宗怒問女子,在張曜宗眼裡每個人都是平等的,誰都不能無緣無故的打人,即便面前的這個美貌少婦是安甯的娘。

  “沒什麼,她該打,總忘了自己的身份,不過今天這一巴掌就是奴家打她的最後一巴掌了,希望以後她能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心存幻想,總想一些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就是對她的最大忠告了。公子如果真的對她好,就不要再對她親近了,她就是個不祥之人。”美少婦越說語氣越有一絲激動。再也沒有那麼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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