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是來自馮家的壓力,錢恒自然不會畏懼,至少有張叔夜和黃裳做靠山,錢恒還有能力周旋一番。
可是這嚴公公忽然抛出聖旨來,卻讓錢恒有點措手不及。
雖說大宋皇帝是整個曆史上最好說話的皇帝,可畢竟天威難測,隻需要動個念頭,便能讓任何一個家族灰飛煙滅的。
名門将相都可以揮手間滅族,更何況錢家一個小小的醫家?
一旦落下這抗旨的罪名,誅九族都是輕的。
錢恒的臉色很不好看,他也沒有料到,這馮家為了占奪自己的生意,居然搞出這麼大的手筆。
不過錢恒并沒有急着說什麼,而是站在那裡,靜靜的看着這馮宇。
馮宇目光掃過錢家衆人,看到他們臉上驚恐的模樣,臉上不禁閃過一絲輕蔑和得意的神色。不過當目光落在錢恒身上時,馮宇的臉色卻陰沉下來。
馮宇怎麼都猜不透,這錢恒為什麼現在還能表現的如此鎮定,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不說錢家的出身,即便是錢恒的老師黃裳,在聽到聖旨的時候,也不會如此淡定的。
正是因為如此,馮宇越不能忍受錢恒這種表情,頓時怒哼一聲,“錢恒,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學生不過一介秀才,怎敢違抗聖旨?”
錢恒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且不說這件事是不是馮熙載的本意都未可知,但要說皇帝會下旨收取錢家的産業,錢恒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錢恒自李若水那裡,已經知道了這嚴公公的底細,不過是皇宮後苑總管李彥的手下,這李彥以後倒是坐到了大内總管的位置上,不過要到宣和三年楊戬死了之後才能輪到他,現在還是宣和二年,當今的大内總管還是那位楊戬大太監。
雖說大太監楊戬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但也跟這李彥尿不到一個壺裡。
正式因為有這個判斷,錢恒才敢斷定,這馮宇,還有這嚴公公,十有八九是借着皇帝聖旨的名頭,故意恐吓錢家。
畢竟錢家隻是壽張縣本地的醫家,除了錢乙之前曾做過太醫院丞的官,但這官職不過是在醫生中名氣較大,對于朝中人卻并沒有什麼影響,更何況錢乙已經去世三年多,這點微不足道的影響力,也更起不到任何作用。
用一名宮裡出來的公公,拿着聖旨足以吓到錢家所有人。甚至根本不會有人去質疑有沒有這道聖旨。
畢竟皇帝的權威,在當前還是極具威懾力的,誰敢想象作為當朝相公的馮家子弟,會拿着聖旨當兒戲?
“既然不敢抗旨,那還不按照馮家少爺的要求去辦?”
那嚴公公終于忍不住發話了。
這嚴公公能和馮宇沆瀣一氣,做出這種強奪人财産的勾當來,錢恒又豈能拱手相讓。
既然這嚴公公主動站出來,錢恒深深吸了口氣,目光直視着這嚴公公問道,“我想請問嚴公公一句,既然公公說有陛下旨意,但不知這旨意要讓我錢恒做什麼?”
嚴公公白色略帶臃腫的臉上,肥肉微微顫動了幾下,似乎有點意外,一個小小的秀才,居然還敢質問自己。
不過嚴公公做事也是講究手段的主兒,自然不能搞得吃相太過難看,丢了自家主子的面子。想及此,這嚴公公才哼了聲道,“官家有旨,要錢家将家中産業,交由馮家代管,可酌情補償部分錢物,僅此而已!”
錢恒聽完這話,越發笃定,這嚴公公絕對是假借皇帝之口,另行中飽私囊之事。
明白了這一點,錢恒忽然露出幾分笑意,“既然陛下有旨意要錢家把這産業交給馮家,那就請嚴公公将陛下的聖旨請出來吧,學生也好準備香案迎接聖旨!”
錢恒說着,倒退幾步,站在了老族長的身側。
嚴公公哪裡會想到,錢恒居然還能問出這種問題。不過這事兒也難不到這位嚴公公,隻是瞅了眼馮宇,才輕輕咳了聲,發出一聲冷哼,“官家并未頒布旨意,隻是給咱家傳達的口谕,莫非你還敢質疑咱家假傳聖旨不成?”
嚴公公這麼一問,在場的諸多錢家子弟,一個個頓時變得惶恐起來。
“錢恒,休得無禮,嚴公公可是陛下面前的紅人,又怎會假傳聖旨?你不要因為自己舍不得那一點點家産,把整個錢家都搭進去!”
說話的,正是剛才主張接受馮家建議的錢越。
錢越這一出頭,其他錢家子弟,也都紛紛表态。
每個人都怕因為錢恒這些話,把自己牽扯進去,到時候被當今皇上判個誅九族的罪名,到時候誰都逃不了。
錢恒自然不會直接說自己懷疑對方假傳聖旨,且不說這猜測是否屬實,即便是真的,錢恒也沒有證據證明此事。所以,錢恒唯一能做的,便是對此置之不理。
所以,錢恒隻是笑了笑,“學生并沒有質疑公公的意思,不過錢家的事情,也不是學生能夠做主的,如果錢家願意将他們的産業贈與馮家,學生自然也不會反對!”
誰都沒有料到,錢恒剛才還那麼硬氣,這會兒卻又主動服軟。
隻是錢恒說這番話的時候,老族長卻長歎一聲,直接坐回了座位上。
這時,所有人都發現了老族長的異常。
錢越忙問道,“爺爺,您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老族長歎了口氣,“既然馮家請來了陛下的旨意,那我錢家又怎敢抗旨不尊?也罷,便将我錢家剛到手的産業,全部送給馮家便是!”
老族長說着,從門外一擺手,早就站在門外的老家奴,捧着一摞文書走了進來。
讓老奴将那些文書擺在桌前,老族長才說道,“我知道馮家想要的是豬場那邊的生意,所有地契和産權文書,都在這裡了,還請馮家少爺過目吧!”
不等老族長的話音落下,馮常和馮言兩人,便迅速湊了上來。
對于這些賬目和文書,馮常不是全部都能看懂,但做了十幾年主薄的馮言,在看過這些文書之後,臉色瞬間便沉了下來。
馮言隻是狠狠瞪了一眼老族長,便将這文書拿着,來在馮宇跟前。
“這些文書上的産權,隻有那豬場和煤球的生意,關于香皂和果酒的産業,并不在上面!”
“什麼?”
馮宇一把将這些文書奪過,仔細翻看起來。
不等看完這些文書,馮宇便瞪大了眼睛,直接将這文書丢向坐在對面椅子上的老族長,怒擊而笑道,“不錯,不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錢家,也敢跟當今陛下玩這種把戲,我倒要看看,你們錢家能夠扛多久!”
馮宇說完,直接站起身,沖一旁的嚴公公招呼一聲,“公公,我們走!”
說罷,馮宇和那嚴公公,便帶着馮言和馮常,快步離開了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