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裳似乎早就料到錢恒有此一問，便哈哈笑道，“我雖積蓄不多，但手中的錢财養十萬百姓，倒也能支撐幾個月，可恒遠啊，我卻又憑什麼借你這麼多錢财，讓你賭這一把呢？”
黃裳臉上的笑意，卻把他的底細暴露出來。
感覺到黃裳是在玩笑，錢恒也笑了起來。不愧是通讀道藏的牛人，自己的那點小心思，确實沒法瞞過黃裳。或者就眼前來看，能看懂自己思路的，不過黃裳一人而已。即便是呂紫陌，也隻是因為信任自己才會毫無保留的支持自己，但是對于自己想法的起由，卻依舊是一無所知的。
既然黃裳表示出了支持自己的态度，錢恒便再也不能隐瞞什麼，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腦的抖落出來。隻聽得黃裳瞪大了雙眼，甚至不時倒吸幾口冷氣。
如果隻是抄堿土提煉芒硝，根本算不了什麼。可要是利用芒硝煉制出純堿來，那作用可就大了。
在大宋的時代，已經有了豬油做的胰子，隻不過味道和使用的感覺不敢恭維，而錢恒所要做的，就是用純堿和石灰水來調治氫氧化鈉，一旦氫氧化鈉做出來，在中和豬油的油脂，不僅能得到高品質的肥皂材料，還能得到一種名為甘油的物質。
對于如何提高肥皂的品質，黃裳還看不出什麼好處來，但是錢恒對于甘油在果酒中的效果，卻說得黃裳興奮不已。
宋人好酒，不論高官士子還是尋常百姓，幾乎人人飲酒的。而大宋當代的飲酒，基本上以果酒為主，但口感略帶澀味兒，這是好多酒坊琢磨數年都無法解決的一個難題。
如果錢恒能用甘油将這果酒中的澀味兒去掉，可以想象的到，這種酒的受歡迎程度将會達到何種恐怖的結果。
别說是錢恒控制不了，即使是黃裳，也不敢說能把這種龐大的生意接住。
所以在弄清楚甘油對果酒的影響之後，黃裳哪裡還有心思去留意錢恒提到的關于甘油的其他用途，便沉下心思仔細琢磨起來。
見到黃裳一副沉思的模樣，錢恒也便不再繼續解釋什麼，靜靜的坐在那裡等着黃裳的反應。
良久，黃裳才擡起頭，“恒遠，你打算怎麼做這果酒？”
錢恒微微一笑道，“老師您這是打算幫我投資了？”
黃裳點頭，“讓我資助你倒是可以，不過你要給我說清楚，你打算如何運作此事？”
錢恒笑道，“老師，這事情倒也不急，剛已和宗澤大人談及這方面的合作，如果您這能入股我這計劃，保證您的收益要翻上幾倍，甚至幾十倍！”
黃裳現在關心的不是這些，而是對于錢恒運作此事的危險程度。
越尋思，黃裳便越發提錢恒擔心，不禁一臉愁容道，“如何不急？你即已跟汝霖談妥，便要踐諾的，這糧食的事情，我倒可以幫你一下，隻是這豐厚的利潤，肯定會被人窺觑的，即便是我，也不敢說能擔得起那些人的壓力！”
能夠讓黃裳都倍感壓力的人，其實不用錢恒多想，也能猜到必是來自東京汴梁城内的皇親國戚，或至少也是累功數代的門閥大戶。
心裡知道黃裳是在為自己的未來擔心，不過錢恒可不擔心這些，如果他這生意做大了的時候，受到那些門閥皇親的窺觑，這個幾乎是肯定的事情，可錢恒手上握着的，可是獨門秘方，任誰都不可能在短期内盜取的。
而且錢恒也沒打算把這改良果酒的生意做多麼久，既然是一個從未有過的行業，初期的收益必然是暴利級别的，一旦等到自己無法承受那種來自門閥貴戚的壓力時，錢恒早已賺到盆滿缽滿。
不過面對黃裳的擔憂，錢恒還是耐心的解釋道，“老師，其實您也不必太擔心，一份從未有過的新口味果酒，短期内是無法受到那些人的關注的，而且我這些果酒的産出，是需要大量的豬油來支撐的，即便是他們窺觑，想要奪我們的方子，也沒有足夠的原材料來生産那種東西！”
錢恒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關于甘油的提取技術，除了錢恒之外，他隻會選擇能夠絕對替他保守秘密的人來做，而且這其中無比複雜的工藝流程，甚至涉及到很多生物化學的常識，可不是誰都能玩得轉的。
所以對于秘方的保護，錢恒有着足夠的信心。
而且透過黃裳的擔憂，錢恒也越發意識到，自己必須要盡快考取功名，一旦自己考取了進士的身份，再加上黃裳的人脈關系，即便是有人窺觑自己的産業，也要有那個實力從自己手裡拿走才行。
再者說了，等自己的産業做大到那一步的時候，恐怕北方的胡虜早已馬踏燕雲，讓那些皇親貴胄無暇顧及自己這邊的事情了。
隻是相對于更遠的釀果酒計劃，錢恒更關注的，還是關于養豬和種糧的計劃。
錢恒從書房的書架上，抽出一本用宣紙裝訂起來的冊子，遞到黃裳手上。
黃裳愣了下，“恒遠，這是什麼？”
“甜高粱種植技術，關于這份資料，還要麻煩您轉交到宗大人手上！”
黃裳忽得恍然，“莫非這就是你所說的那個可以在鹽堿地上種植的莊稼？”
錢恒點頭，“不錯，就是這個甜高粱，這甜高粱打出來的糧食可以作為百姓充饑的食物，而且這稭稈還可以作為飼養肥豬的飼料，不會造成任何浪費，最重要的是，這甜高粱耐鹽堿，即便是在登州的重鹽堿地裡，也能有不錯的産量。”
對于錢恒說的這些，黃裳倒也不會懷疑，隻是有些不解，“可你有這種植技術，為什麼要我轉交汝霖，你直接交付給他，豈不讓他念你更多好處麼？”
錢恒臉上露出幾分苦笑，“老師，我借由幫他改善登州現狀的由頭，收取大筆免費的芒硝，如果讓宗大人知道我這芒硝的用途，能夠賺到數倍的利潤，您認為他還會念弟子的好處麼？”
黃裳忽然笑了起來，“沒想到你小子居然想得如此長遠，不過汝霖倒也不是那麼不明事理的人，如果你這裡真得如你所說，賺取了大筆的利潤，不妨從其他途徑資助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