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恩級裝甲巡洋艦是德國海軍按1901年計劃為公海艦隊偵察部隊建造的快速戰艦,在它之前,德國海軍一共建造過三個級别的裝甲巡洋艦,即俾斯麥級、海因裡希親王級、阿爾爾伯特級,其中俾斯麥級和海因裡希親王級都隻建造了一艘,阿爾伯特級建造了兩艘。作為阿爾伯特級的擴大改進型,隆恩級共建造兩艘姊妹艦,“隆恩”号和“約克”号。而在隆恩級之後,德國海軍又設計建造了最後一個級别的裝甲巡洋艦――大名鼎鼎的沙恩霍斯特級,它們同樣建造兩艘,并被雙雙派往東亞艦隊,主要在太平洋海域執行殖民地巡邏任務。
相比戰鬥噸位接近1。5萬噸且設計思路較為超前的沙恩霍斯特級,排水量剛過超過萬噸的隆恩級,各項技術配置都顯得中規中矩。它采用傳統的丢勒式蒸汽鍋爐和三缸三脹往複式蒸汽機,建成時的最高航速略超過21節,比同期建造的英國裝甲巡洋艦慢了1-2節,但防護水平明顯優于同級别的英國裝甲巡洋艦。和阿爾伯特級一樣,隆恩級裝備2座210毫米口徑40倍徑的雙聯裝艦炮,其射程同德國老式戰列艦的240毫米艦炮相當,而且射速較快,能夠輕易對付裝備7。5英寸(190毫米)的英國裝甲巡洋艦,即便碰上裝備9。2英寸(234毫米)艦炮的對手也可以不落下風。
至1914年戰争爆發時,兩艘隆恩級的服役時間已超過10年。由于一直在本土海域服役,它們的艦體及設備狀況較好,出海作戰時仍能達到20節以上的航速,但已經不足以協同最高航速普遍超過24節的戰列巡洋艦作戰,因而單獨列在第四偵察分艦隊,主要負責波羅的海方向的近海警戒巡航。在1914年8月7日的作戰行動中,兩艘隆恩級被編入輔助艦隊,為六艘魚雷艇母艦和“俾斯麥”号輕航母開路護航……
“穿甲彈裝填……”
“‘安東’就位!”
“‘布魯諾’就位!”
“校正參數……方位角度0,仰角2°30′……”
“參數正确!”
“雙炮聯射……開火!”
“隆恩”号前主炮塔内,蓄着大絡腮胡子的炮長發話嗓音粗犷、彪悍氣質盡顯。在他有條不紊的指揮下,年齡參差不齊的炮手們步調整齊、動作标準,短短二十幾秒就完成了一次主炮再裝填。為了讓“國王”、“德弗林格”這些新銳戰艦盡快形成戰鬥力,德國海軍的既定策略是從艦齡較長的戰艦上抽調資深軍士和水兵,由此産生的缺額則由擴員征召的新兵填補。雖說德國公民的受教育程度高,戰争爆發時100名士兵平均隻有1名文盲,而受教育程度良好的新兵能夠較快培養成為合格的戰士,但是在一定時期内,他們對戰鬥崗位的熟悉程度和承受壓力的能力遠不如老兵。動員開始後,大批曾在海軍服滿現役的預備人員和海軍院校的學員生增補上艦,各處戰位又面臨着新的磨合問題。所幸的是,相對順利的戰鬥給官兵們注入了充沛的信心。
兩門主炮的擊發相差不過一瞬,巨大的轟鳴伴随清晰的震動,兩枚210毫米口徑的穿甲彈直奔艦艏前方的英國巡洋艦而去。在硬實力上,德國的裝巡對英國的輕巡無疑像是英國輕巡對德國大型魚雷艇那樣明顯,何況在這片位于日德蘭半島以西海域的戰場上,兩艘隆恩級在有準備的情況下聯手攻擊一艘有傷在身的積極級,戰鬥結果根本是毫無懸念。在艦炮的震耳轟鳴和炮彈的逆耳呼嘯聲中,孤獨的“積極”号已不能夠随心所欲地馳騁于海上,它艦橋外壁被炸開一個黑乎乎的口子,左舷也有兩門艦炮被炸毀,甲闆上到處是皿迹和屍骸……
“約克”号的前主炮塔内,年輕的炮手們在年長者的帶領下進行着不容有一點瑕疵的炮彈裝填,資曆深厚的炮長則親自校正射擊參數。
“方位角度0,仰角2°20′……好!開火!”
負責火炮射擊的炮手同步踩下兩門210毫米主炮的擊發踏闆,而從炮塔外部看,兩門主炮的炮管幾乎與海面相平,而射擊距離越近,炮彈動能的損耗越小,對艦體裝甲的侵徹力越大。
轟……咚……
炮彈出膛不久,照明彈照耀下的英國巡洋艦舷側陡然騰起一團水浪,這個場面跟魚雷命中艦體爆炸大為不同,經驗豐富者一眼即知這枚炮彈可不是普通近失彈,從彈落點和射入角看,它應是命中艦體水線一下部分無疑了。
接下來,兩艘隆恩級裝甲巡洋艦又在更近的距離向戰旗高挂的“積極”号發射了四十餘發炮彈,約三分之一來自它們210毫米口徑的雙聯裝艦炮,其餘則是位于舷側但可向正前方射擊的150毫米單裝艦炮所為。在此期間,英國巡洋艦又被命中兩次,可見其航速明顯減慢,艦體漸漸向左傾斜。逼近至1500米距離時,“隆恩”号以摩爾斯碼發出燈光信号,要求對方舉白旗投降。
布倫特上校從對方的燈碼信号中直接讀出了勸降内容,緊接着,通訊官就此事前來報告。看着這名滿臉皿污卻無半點懼色的下屬,布倫特上校既感欣慰又自覺有愧,艦上的無線電發報機已在戰鬥中損壞,艦壁破損嚴重,底艙進水無法控制,半數鍋爐和輪機已不能運轉,動力全失看來隻是時間問題。打不過又逃不掉,等待“積極”号隻有兩種結局:要麼屈辱地被俘,要麼光榮的沉沒。
甯死不降,聽起來是多麼豪邁,想着理所當然,身處其境則是另一碼事。經過短暫的考慮,布倫特上校下令棄艦,并令正在艦底努力堵漏的損管人員在5分鐘後打開艦底閥門。
盡管眼前這艘英國巡洋艦既沒有做出投降與否的答複,艦上的戰旗也沒有降下,看到英國艦員紛紛從甲闆跳入海中,舷側的救生艇也已被放下,兩艘隆恩級裝甲巡洋艦的編隊指揮官下令停火,由“隆恩”号盯住英國巡洋艦,“約克”号朝兩艘德國魚雷艇駛去。最後的戰鬥中,它們都蒙受了沉重的創傷,用探照燈指引己方炮火的那艘,艇艏已經沒入水中,艇身也發生了嚴重的傾側,唯一的救生筏擠滿了逃生的艇員,還有許多人不得不在水中掙紮,而另一艘1898級大型魚雷艇狀況也不容樂觀,它的艇尾甲闆已接近水面,艇艏高高翹起,盡管已經失去了航速,煙囪仍往外冒着濃黑的煙塵……
不多時,兩艘德國大型魚雷艇由南向北駛抵這片剛剛沉寂下來的海域。“隆恩”号減慢了航速,在它前方海面,英國輕巡洋艦“積極”号在一團團氣泡的簇擁下加速下沉。鑒于這艘英國戰艦已不可能對自己形成任何威脅,“隆恩”号的指揮官下令吊放救生艇,令水兵們收容――也即俘虜那些棄艦逃生的英國艦員。又過了大約一刻鐘,漂浮在海面上的雙方人員大多已得到救援,這時,六艘由奧古斯特皇後級和維多利亞-露易絲級大型防護巡洋艦改裝的魚雷艇母艦在多艘大型魚雷艇的保護下從附近海面駛過。這些被德國海軍視為“殺手锏”的魚雷艇母艦一直處于對外保密狀态,英國諜報機關費盡周折也隻搜集到很有限的情報信息。包括布倫特上校在内,許多英國艦員都是第一次見到它們的真面目。事實上,它們同飛機母艦一樣,結構和原理都非常簡單,關鍵在于将兩種看似不相幹的新舊裝備巧妙結合在一起,發揮出1加1大于2的效用。
以戰俘的身份坐在德國水兵操控的救生艇上,布倫特上校怔怔地看着德國人的魚雷艇母艦一艘接着一艘鑽出夜幕籠罩的海面,又一艘接着一艘消失在夜色當中。很顯然,那些像哨兵一樣矗立在舷側的吊艇柱是它們快速收放高速魚雷艇的訣竅所在,此時此刻,艦上的德國水兵必是在給歸航的高速戰艇加注燃料、裝填魚雷,等到戰局所需的時候,它們又會如鬼魅一般沖向英國艦隊,夜戰的時機果然還是對德國人有利!
載滿渾身濕漉的英國艦員,布倫特上校所在的這艘德國救生艇緩緩駛向慢速移動中的“隆恩”号。戰鬥威脅已經消除,艦上的戰鬥人員紛紛從炮塔和艙室内鑽出,有的在艦舷幫着收放救生艇,有的在戰位附近觀望。
因為軍銜最高,布倫特上校獲準第一個登艦,等他順着軟梯攀上甲闆,一名衣裝整齊、表情嚴肅的德*官伸手拉了他一把,并随即向他敬禮,用稍顯生澀的英語說道:“您是那艘戰艦的指揮官?”
布倫特上校扯了扯衣襟,好讓自己看起來并不那麼狼狽。他回答說:“是的。我是英國皇家海軍的上校軍官約翰-布倫特,偵察巡洋艦‘積極’号的指揮官。”
這名看起來頂多三十五歲的德*官複述道:“噢,皇家海軍的偵察巡洋艦‘積極’号。”
因為最後離艦,布倫特上校沒能趕上己方的救生筏,被德國人撈起之前在海裡泡了一陣子。他輕輕抽了抽被水浸濕的鼻子,這艘德國裝甲巡洋艦的甲闆上飄蕩着火藥味同煤煙味混雜的空氣,桅杆上的大探照燈已經關閉,舷側的小探照燈還開着。借助這些探照燈的光亮,可以看到這艘十年老艦的艦橋粉刷一新,甲闆也很幹淨,像是專門為這場大海戰穿上了新制服一般。
布倫特本以為自己會被帶到艦橋上去接受對方指揮官的問訊,忽見周圍的德國艦員紛紛轉身立正行注目禮,片刻之後,一名身穿雙排扣軍服、佩戴金絲肩章的老将健步來到跟前,用一種寬和而平靜的目光看着自己。
先一步在此等候的年輕軍官用德語向這名德國将軍報告了幾句,隻見他微微點了點頭,開口說了幾句德語,年輕軍官轉譯道:“您好,尊敬的布倫特上校,德意志帝國海軍第2海防艦隊指揮官卡爾-馮-列雷斯将軍向您和您英勇作戰的全體艦員表示敬意。将軍想知道,您的戰艦是隸屬于貝蒂将軍指揮的機動艦隊,還是傑利科将軍指揮的大艦隊?”
布倫特上校看了看這位貌似溫善的德國老将,自己一介戰俘,對方當然不介意透露關于艦隊編成和作戰動向等方面的信息,而自己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很快就能通過無線電傳遞到德國艦隊的總指揮官那裡,用來幫助他對付英國艦隊。
于是,布倫特上校義正言辭地回答道:“我們的戰艦隸屬于英國皇家海軍。”
德國老将輕蔑一笑,說了句話,年輕軍官轉譯道:“您以為我們不能夠從您那些惶恐不安的士兵那裡問出答案嗎?”
布倫特上校無法阻止這種情況的發生,他隻能聳肩道:“那輕便吧,馮-列雷斯将軍,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光榮的皇家海軍必定赢得最終的勝利。”
德國老将笑着搖搖頭,叽咕叽咕地說了一痛,年輕軍官遂以英語緩慢說道:“那恐怕隻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想法,上校。我們有許多你們不知道的秘密武器,我們有許多你們不了解的技術裝備,我們有你們不曾料到的戰術策略,你們已經保持了幾百年不敗,而人類曆史上沒有那支軍隊是永恒不敗的……上帝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布倫特上校針鋒相對地說:“英國海軍當然不可能永恒不敗,但是,能夠打敗它的絕不會是德皇威廉的海軍!”
德國老将依然笑着:“那我們走着瞧吧!上校!看看明天早餐的時候,我們會以什麼樣的态度同對方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