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夜黑風高
“墨上花開,公子如玉。”白蘇喃喃地道,“公子當得此稱号。”
隻是可惜了,人無完人,如此氣質出衆的人兒卻隻能坐在輪椅上。
見她的目光落在他腿上,琴墨拾了下衣擺,擡頭,看着她,道,“蘇公子來此……有事?”
白蘇收回目光,輕咳一聲:“嗯,我來找弦……二皇子。”
“弦公子”三個字,隻是在拍賣會上叫給那些不知道琴弦身份的人聽,眼前之人本就知道琴弦的身份,所以不必叫什麼弦公子。
琴墨正準備說點什麼,一旁跟慕子軒争論不休的琴音聽到白蘇的話,回頭問道:“你來找我皇兄做什麼?你還嫌害他害得不夠麼?”
“音兒,休得無禮。”琴弦自屋内走出,站在走廊上看了琴音一眼,擡步走下來,站到白蘇和琴墨之間,朝白蘇看了一眼,又看向琴墨,淺笑道,“表哥,你們都認識了,倒不必我介紹了。”
“他就是你表哥?”白蘇驚訝地看向琴弦,“你表哥也姓琴?”
琴弦但笑不語。
琴墨解釋道:“我随母姓。”
“哦。”白蘇見琴弦面色确實有些蒼白,不禁問道,“聽說你傷了,可還好?”
早前,琴弦就是為了表哥毀容的臉,才以跟她一起闖玲珑塔為條件,希望能換取龍顔草。
現在看到琴墨臉上帶着黑玉面具,白蘇才恍然想起,他是因為臉被毀了才戴面具,而不是像某個人一樣,帶着防人之心,生怕被人認出來似的。
“還好。多謝關心。”琴弦道,“蘇姑娘,不知道當初的約定可還算數?”
白蘇道:“當然。”
說着,回頭,朝慕子軒招了招手:“過來。”
慕子軒很聽話地走到她身邊。
“把龍顔草給我。”
“哦。”慕子軒問也不問為什麼,就取出龍顔草遞過去。
白蘇接過龍顔草,轉手就放到琴弦手中:“喏,給你。”
慕子軒看了一眼白蘇空空如也的手,又看向琴弦的手上的龍顔草,不禁跳起來,大叫道:“蘇哥哥,你怎麼能将那草随便送給别人!”
白蘇眨了眨眼睛,理所當然地道:“我答應别人的事,一向都會辦到。況且,什麼叫随便送給别人?我是一萬兩賣給别人的好不好?難道還真留着等你一輩子都還不起我錢啊?”
說着,瞪了慕子軒一眼,擡眸看向琴弦,笑眯眯地道:“二皇子,你說是不是啊?這一萬兩雖然不是一個小數目,可對于堂堂西琴國的二皇來說,小小意思啦。”
看着琴弦不太好看的臉色,慕子軒心裡的氣忽然一下全消了。
他終于發現了,此刻最慘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眼前這個眨眼間就被白蘇坑了一萬兩銀子的西琴二皇子。
琴音站在一旁,眼底隻有皇兄手中的那隻龍顔草,才不會管自己皇兄有沒有被人坑呢。
倒是坐在輪椅上的琴墨,看着白蘇,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慕子軒一臉不高興地回到北院,坐到桌子邊,倒了一杯茶,喝完,重重地放到桌子上。
誰都看得出來他在生氣。
也就隻有白蘇沉得住氣,坐在一旁,他不開口說話,就死也不理他。
終于,慕子軒忍不住,開口說道:“蘇蘇姐,你明明說過,等到了帝都就用龍顔草入藥,替我去除疤痕。可現在為什麼又不經過我同意就将它送給那個二皇子!”
“賣。”白蘇飲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糾正道,“我是賣給他的,可不是送哦。”
“蘇蘇姐你真狠心!雖然你将那草賣給他可以撿回一萬兩,可你有沒有想到我的臉?”慕子軒一臉委屈,“嗚嗚嗚,本皇子的命可真苦啊!哥不疼,姐不愛,這張臉不要也罷。”
他一邊抹着根本就沒有眼淚的眼角,一邊偷偷擡眸看向白蘇。
見她完全無動于衷,也演不下去了,霍地一下站起身:“我去找四哥評評理去。”
“站住。”白蘇放下茶杯,“你四哥忙着呢,這等小事就不要去麻煩他了。你不是說我狠心嗎?我倒不知道我到底哪裡狠心了?”
說着,掏出一面小銅鏡,遞到慕子軒面前:“你自己看。”
慕子軒下意識地接過銅鏡,舉到面上,微微側頭,照向左邊臉那塊傷疤的位置。
“咦,怎麼一點兒痕迹都沒有了?”他左晃右晃地照了又照,發現真的一點兒痕迹也沒有,不禁朝白蘇喜呵呵地道,“蘇蘇姐,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白蘇收回小銅鏡,悄悄放回玉戒中。
擡頭,朝慕子軒說道:“你臉上的傷疤本就不深,加之龍顔草藥效奇特,隻需你日日夜夜配帶在身上,它的藥效揮發出來便将那傷疤徹底淡化了。”
“哦。原來如此啊。”慕子軒摸着臉,心情變得十分美麗。
天漸漸黑了。
吃晚飯的時候,白蘇沒有看到慕雲天。
“他不會還在生氣吧?”白蘇走在院子裡,一邊踢着腳下的石子,一邊嘟嘴嘀咕,“氣得飯也不吃?不知道餓嗎?”
心裡記挂一個人、一件事的時候,真的是做什麼都沒心情。
想了想,白蘇還是來到慕雲天的房間門口。
在門外站了一下下,推門而入。
慕雲天正站在窗邊,不知道在想什麼想得出神。
聽到開門聲,回過頭來。
觸到他的目光,白蘇風風火火走進屋的腳步停了下來。
“那個……”她想說什麼來着?
你餓不餓?
要不要吃點東西?
……
看着慕雲天淡漠的眼神,白蘇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見她不說話,慕雲天轉開頭,看向窗外。
“若無事,回去休息吧。”
他的聲音傳到白蘇耳中,令她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她收回踏入房間的腳步,輕哼一聲,轉身就走。
就在她轉身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把門帶上。”
“……”
白蘇握緊拳頭,心裡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一樣,不舒服!
忽然,她轉身,飛快地跑進去,一把抓住慕雲天的手臂,一手攬住他的腰,二話不說,帶着他就從窗口飛了出去。
涼風習習,夜色如水。
兩道淺紫色的身影踏月而行,缥缈悠忽。
這段時日以來,隻要有時間,白蘇就會苦練輕功,所以,現在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帶人飛兩步就摔下去的冒失鬼。
慕雲天側頭看着身旁的人兒,見她聚精會神地看着前方,一身男裝襯得她英氣勃發。
這個小女人的一舉一動總是輕易牽動他的心。
即便是眨一下眼睛的動作,在他看來,也與衆不同,别有一番韻味。
白蘇并沒有走遠,像以往慕雲天帶她去屋頂看星星一樣,将他帶到北院最高的屋頂。
直到腳尖着地,慕雲天還是感覺方才那一幕很不真實。
白蘇放開慕雲天後,就地坐下來。
慕雲天愣了愣,才在她身旁坐下。
“喂,你餓不餓?”白蘇像變戲法似,一手拎着烤鴨,一手拿着酒壺,笑眯眯地說,“想吃嗎?”
慕雲天眸光一亮:“哪兒來的烤鴨,還有酒?”說着,伸手就要去抓。
“想要啊?不給你。”白蘇忽然收回手,眯起眼睛看着他,笑道,“慕雲天,你難道不覺得,你應該拿點什麼來交換嗎?”
慕雲天伸出的手僵住,杵在空中,忘了收回來。
夜黑風高。
這一幕何其熟悉。
見慕雲天僵住,白蘇拿着燒鴨和酒,也愣住了。
她低下頭,不住地埋怨自己:怎麼就讓這一幕上演了呢?
當初若不是她開這個玩笑,慕雲天就不會将預備送給未來閑王妃的玉佩送給她,更不會有後面琴音争對她,她将玉佩退還給慕雲天,兩人冷戰的事發生了。
如今,這件事已經過去那麼久。
就因為她方才無意中的一句玩笑,竟讓當初的一幕重演了。
白蘇不知道慕雲天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她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
因為,她怕慕雲天再次将那枚象征未來閑王妃身份的玉佩遞過來。
安靜了一下,白蘇将烤鴨和酒遞到慕雲天手中,幹笑一聲,道:“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慕雲天回過神,看了一眼手中的烤鴨和酒,又看了一眼白蘇。
時間不一樣,心境果然就不一樣了。
雖然如今他們之間沒有了慕淩風,可有些東西,好像還是阻礙着他們在一起。
比如,他體内的毒。
比如,他時日不多的生命。
愛在心口難開。
這幾個字,很貼切地诠釋了慕雲天此刻的心情。
拿起烤鴨咬了一口,卻早已不是當初的味道。
周圍很安靜。
白蘇很不習慣這樣的安靜。
她看向慕雲天,微笑着道:“好吃嗎?”
同一時間,慕雲天道:“聽小九說你将龍顔草以一萬兩高價賣給琴弦?”
白蘇愣了愣:“是。”
原來,不止是她一個人沒話找話說,慕雲天也不喜歡這樣的安靜啊。
“真是個财奴。”慕雲天擡頭,邪魅地笑道。
看到慕雲天式邪魅的笑容,白蘇怔了怔,很快笑眯眯地回道:“财奴不好麼?有個财奴在你身邊,你就再也不用擔心沒錢花啊!”
“那倒是。”
兩人很快回到一慣的相處方式。
夜漸漸深了。
初一不知從哪裡飛上屋頂,朝白蘇說道:“蘇姑娘,有人夜訪,指名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