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被顧桃花眼中的驚疑吓了一跳,連忙陪笑道:“姑娘莫怪,奴婢這就把香去熄了。”一邊說着,一邊緊走兩步,揭開了香爐的蓋子……
顧桃花看了一眼低頭撥弄香爐的紅衣,身子一轉,就退出了屋子。
綢兒終于把銅錢發了下去,又讓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丫頭婆子散了,轉身擡頭看見顧桃花從屋子裡面退了出來,連忙小跑了幾步,湊到顧桃花身邊,朝着屋裡面探了探頭,奇道:“姑娘怎麼從裡面退出來了?難不成這屋子裡面有什麼鬼怪不成?”
顧桃花白了綢兒一眼,又後退了一步,轉身朝着院子走去。
“哎,姑娘,姑娘……”綢兒拎着裙裾,小跑着追了上去,“姑娘,你……”
“歇一下吧,你不閑累得慌麼?”顧桃花扭頭瞪了綢兒一眼,“陌生地方,悠着一點。”
“是,是,姑娘放心,這點兒的眼力勁兒,我還是有的。”綢兒笑着,伸手扶住了顧桃花的手,“姑娘不如在這裡歇一下,我進屋子去瞧瞧去。”
顧桃花乜了綢兒一眼:“仔細一些。”
“知道。”綢兒掏出手帕把石凳仔仔細細的擦拭了一下,讓顧桃花坐了,這才轉身朝着屋子裡走去。
顧桃花看着綢兒的背影,無聲的歎了一口氣,轉頭看了一下四周,正在偷窺的丫頭,見顧桃花目光移過來,慌忙低下頭,做出一副認真的模樣。
這錦繡苑,亭台樓閣,花草樹蔭,處處精巧細緻,布局擺設獨具匠心……
“你過來。”顧桃花朝着站在不遠處的丫頭招手。
“姑娘。”丫鬟見已經露了行藏,臉上閃過一抹尴尬,蹑着腳步上前,屈膝行禮。
“你叫什麼名字?”顧桃花擺出一副談心的模樣。
“回姑娘的話,奴婢五兒。”五兒恭敬的回答。
“五兒。”顧桃花含笑開口,“你在家行五麼?”
“倒不是在家中行五。”五兒見顧桃花态度和藹,原本心中的忐忑立刻就消退不少,言談之間放開了許多,“奴婢賣給府中的時候,掌事媽媽一共買了五個人,奴婢正巧是第五個,因此奴婢就叫五兒了。”
“噗哧。”顧桃花不由得笑出聲來,“這個掌事媽媽可也算的是取巧,五兒這個名字倒也是真的不錯。”
五兒伸手摸了摸頭,笑道:“姑娘也覺得不錯麼?奴婢聽着也覺着挺好聽的。”
“坐着說話吧。”顧桃花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石凳。
五兒擡頭看了顧桃花一眼,遲疑了一下:“奴婢……”
“在我面前沒有這麼多的規矩,坐着說話吧。”顧桃花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和藹。
“奴婢……”五兒又擡頭看了一眼顧桃花,顧桃花含笑點頭,五兒左右看了一下,見四周并沒有人,便颠着半個屁股坐在了顧桃花的面前。
“五兒,你一直在這錦繡苑當差麼?”顧桃花笑着開口,展開了話題。
“奴婢自從進府之後,就一直在這裡當差。”
“你進府多久了?”
“奴婢進府已經兩年了。”
“這錦繡苑中原先是哪一個主子住的?”
“奴婢進府兩年了,這錦繡苑一直沒有主子。”五兒到底是個年輕的,見顧桃花和藹,并沒有一般主子的架子,話匣子一開,心中的敬畏就少了一大半。
“姑娘,你剛來不知道,這錦繡苑在侯府中可是大大的有名的!”
顧桃花一聽,适時的露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還有一副好奇的神态。
五兒見顧桃花感興趣,頓時越發的來了精神,唧唧哇哇的說得便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兒的全都說了出來。
顧桃花聽着五兒的話,才知道這錦繡苑竟然是大乾皇後在納蘭府的時候住的地方!
換句話說,在這錦繡苑中住過的納蘭府姑娘,後來全都進宮做了皇後!
那個納蘭如玉曾經也打過這個錦繡苑的主意,可是納蘭榮臻卻一直不曾松口,為了這個,納蘭如玉曾經鬧騰過無數次……
五兒唧唧呱呱說得興奮,可是顧桃花的頭卻已經大了起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錦繡苑竟然是這麼一個是非之地!
“五兒,你在做甚麼?”紅衣的聲音猛地響了起來,五兒的聲音刷得戛然而止,倏的站了起來,“紅,紅衣姐姐,我,我……”
“是我找她說話的,你不要責備她。”顧桃花站了起來,面對着紅衣,“裡面已經收拾好了?”
紅衣狠狠的瞪了五兒一眼,輕聲呵斥道:“還不快去做事去!”
“是。”五兒慌裡慌張的屈膝行了一個禮,便急急的退了下去。
紅衣直看着五兒消失的不見了蹤影,這才笑着轉身:“姑娘,奴婢已經把屋子收拾好了,姑娘可以進去歇息了。”
顧桃花并沒有接紅衣的話,隻是笑着道:“紅衣,在這個府裡,我可還是你家姑娘?”
紅衣心“砰”的跳了一下,臉上的神色當即越發的恭敬起來:“姑娘說哪裡的話來,姑娘原本就是納蘭府的姑娘,不論姑娘在何處,都是奴婢的姑娘。”
“哦,我原來還是你的姑娘,我還以為到了這府中,我就不是你家姑娘了。”顧桃花說完,也不看紅衣,轉身朝着屋子走去。
“……”紅衣被顧桃花搶白了一頓,一時間回不過神來,呆愣在原地,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一會兒功夫,她什麼地方得罪顧桃花了,好端端的,顧桃花竟然對她說出這種話來。
想想方才顧桃花的話,紅衣隻覺得一陣陣冷意從腳底往上湧,顧桃花的這話若是讓侯爺聽見了,她可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姑娘,姑娘。”綢兒從裡面跑出來,看見顧桃花,笑着道,“你剛才和那個小姑娘說啥了?可有吓着人家?”
“見她在一邊,就閑聊了幾句,哪裡會吓着她?你家姑娘我像是那種專門吃人的大灰狼麼?”顧桃花伸手在綢兒的額角敲了一下,兩人嬉笑着就進了屋子。
紅衣站在原地,看着顧桃花和綢兒兩人的互動,聽着兩人說得話,突然之間,她就像是醍醐灌頂一般,明白了,剛才顧桃花為什麼會這麼對她。
剛才顧桃花隻不過和五兒說了幾句話,她卻不由分說上前就把五兒呵斥了一頓,絲毫不曾顧及顧桃花……
“诶……”紅衣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之處,不由得黯然歎了一口氣,說到底,她在心中還是有些輕視顧桃花,所以才會犯這個錯誤,不過……
在山莊的時候,她也是這麼做的,顧桃花并沒有翻臉,為什麼回到這裡……,顧桃花卻……
紅衣心中郁悶,可是腳卻還是朝着屋子走去。
顧桃花已經在綢兒的服侍下,卸了釵環,斜倚在軟塌上,綢兒端了一把椅子,坐在軟塌旁邊,兩個人的頭湊在一起,不知道正在說什麼,兩人臉上的笑容都十分的燦爛,那柳眉跳脫着,仿佛立即就要飛揚起來。
綢兒眼角的餘光看見紅衣進來,連忙笑着站了起來:“紅衣姐姐,快過來坐着說話。”
“啊,不了,我這裡還有物件要收拾。”紅衣笑着推托了,一邊走過去,伸手打開了箱籠。
“這個讓小丫頭們進來收拾吧。”顧桃花扭頭看向紅衣,“你過來,我們坐着說話。”
“……是。”紅衣遲疑了一下,放下了收拾的衣服,擡起頭看顧桃花,卻見顧桃花言笑晏晏的,似乎方才根本就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來,紅衣姐姐坐這裡。”綢兒伸手拍了拍身邊的椅子,“我們正在說這錦繡苑的事情呢!”
錦繡苑的事情?
紅衣的臉色一僵,旋即恢複了正常,笑道:“這錦繡苑有什麼好說的,竟然讓綢兒妹妹笑得這麼開心?”說着,走到綢兒身邊,挨着綢兒坐了下來。
“聽說那個納蘭如玉也想住這裡……”綢兒才剛說了半句,就捂着嘴再一次笑了起來。
顧桃花擡手在綢兒的額角狠狠的戳了一下:“我就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了,你怎麼會一說這個就笑個不停!”
“自然好笑,我就不喜歡那個納蘭如玉,我一想到她吃癟了,心中就像是六月天吃了酸梅湯一般的慰貼!”綢兒快人快語,絲毫不掩飾心中對納蘭如玉的鄙夷,“我一想起當初在宮中的時候,她那嬌柔扭捏的樣子,心中就一陣酸脹翻滾!”
紅衣心中一動,想不到顧桃花和納蘭如玉竟然早就有疙瘩!
“紅衣姐姐,那個納蘭如玉是不是也住在這個府裡?”綢兒身子一歪,湊到了紅衣的身邊,“若是她也住在這裡,我倒是要好生避一避才行,那個納蘭如玉可是屬狗的,不論逮着誰,嗷,的一聲就沖上來咬一口……”
聽着綢兒的意思,這顧桃花和納蘭如玉之間的矛盾應該屬于那種不可調和的!
“紅衣姐姐,你倒是說一句話啊!”綢兒見紅衣靜靜的坐着不說話,頓時着急起來,不滿的斜了紅衣一眼。
紅衣剛要開口,卻聽見小丫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回姑娘,侯爺遣人來傳話,讓姑娘穿戴郡主朝服,去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