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完正月十五,彭飛的母親拿着張偉交給她的鑰匙,打開了新月商店的大門。
因為那戶人家嫌租金太貴了,而張偉又不肯把租金降下來,所以最終雙方沒有談成此事。而第二天彭飛的母親就給張偉打了電話,說是跟彭飛的父親已經商量好了,願意租下這個商店。
張偉聽後真的很高興。因為從他内心來講,他願意将這個商店租給一個熟人。畢竟是知根知底的,總比陌生人要強的多。不過在張偉去彭飛家裡,跟彭飛的父母簽訂租賃合同的時候,他向他們提出了一個看似荒唐卻又可以理解的請求。那就是:千萬不要讓張偉他們家的左鄰右舍知道,他已經将這個商店租出去了,以免傳到他母親的耳朵裡。
因為在他母親心裡,張偉絕對是排在第一位的。而排在第二位的,那就應該是這個商店了。這麼多年來,她對這個商店投入了太多的感情。所以張偉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母親知道自己将這個商店租給了别人,她會怎麼樣。會不會痛罵自己是個敗家子?會不會因為傷心而緻使病情加重?會不會……不敢去想,張偉真的不敢去想!
由于店面多日無人照看,所以櫃台和貨架上都積了一層塵土。彭飛的母親先把店裡的一個節煤爐子生好,又在上面燒了一些水,然後找出一個塑料盆和一塊抹布,準備将櫃台和貨架先好好擦一遍。可就在這個時候,店門忽然被人推開了。彭飛的母親趕忙放下手中的抹布,對來人問道:“您買點什麼?”
這名中年婦女将彭飛的母親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斟酌着問道:“您是……張偉的表姨嗎?”
“哦,不是。我兒子跟張偉是同學。”
“那也就是說,您跟張偉沒什麼關系。那您今天這是……”
“我是過來幫忙看店的。”
這是彭飛的母親跟張偉合計好的一套說辭。雖然張偉的這個請求乍聽起來有些荒唐,本來自己已經花錢租下的店面,還非得對别人掖着藏着,弄得跟做賊似的。不過仔細想想,又覺得可以理解。百善孝為先嘛,張偉也是怕他媽知道了心裡難受。于是她就跟張偉合計了這麼一套說辭。
不過中年婦女還是有些不太相信,對彭飛的母親問道:“您真的是來幫忙看店的?”
“是呀。這不張偉他媽最近身體不太好嗎,張偉又得上學又得照顧他媽,實在是沒時間看這個店,就叫我給幫忙看上那麼幾天。反正我兒子去當兵了,我在家也沒什麼事,過來看幾天就看幾天呗。等張偉他媽病好了,我就回去了。”
“好?他媽的病還能好嗎?我聽人說是肝癌晚期。”
“哪兒呀,您别聽他們胡說!人家就是普通的貧皿。”
“哦,是嗎?那個……麻煩您給我拿一瓶醋。您瞧我這腦子,光顧的說話了,差點忘了自己幹嘛來了。”
“沒事,咱這歲數的人還不都這樣嗎。”
張偉就是心細。他将商店裡每樣商品的零售價格,都清清楚楚的列了一張表格寫在紙上。彭飛的母親照着紙上寫的價格收了錢,那位中年婦女便拿着東西轉身離開了。
但剛出了門,彭飛的母親在店裡面,就聽到一個嗓音有些沙啞的女人向那位中年婦女問道:“是張偉他媽回來了嗎?”
“不是。是她兒子找了個人,給過來幫忙看店的。”
“哦,我還以為是張偉他媽回來了呢。上次我從他家店裡賒了一袋鹽,一直都還沒給錢呢。我想着她要是回來了,我好把錢給她。”
“就她還能回得來嗎,不交代在醫院裡面就不錯了。”
“不就是普通的貧皿嗎,怎麼就能交代在醫院裡呢?”
“我的老嫂子呀,怎麼人家說什麼你都信呀?她要真是普通的貧皿,怎麼能住這麼長時間的醫院呢?”
“不是說早就出院了嗎,一直在她一個表妹家裡住着呢。”
“呵呵呵呵。”中年婦女發出了一陣意味深長的笑聲,接着說道:“行了老嫂子,不聊了,家裡還有一大片活呢。”
“讨厭!”彭飛的母親狠狠地朝着門口瞪了一眼,然後拿起塑料盆去接水去了。
估計每個家庭在年前,都已經将吃的喝的準備的齊全而充足。所以這整個兒上午,除了那位中年婦女之外就再沒有人來過了。不過這也讓彭飛的母親有充足的時間,将店裡徹底的打掃了一遍。
中午的時候,她在節煤爐子上做了一些飯。吃過之後,守着溫暖的火爐,又沒有人來買東西,漸漸地便生出了些許困意。當她披上大衣,剛想在櫃台上眯一會兒的時候。吱扭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随後,一名中年婦女在一名年輕男子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沒事大偉,你不用攙着媽。媽又不缺胳膊不少腿的,自己能走。”
原來進來的這兩個人,正是張偉母子。隻見張偉的母親擡起頭,又對彭飛的母親說道:“小飛他媽,真是麻煩你了啊!”
“大姐,您這是說哪的話。”彭飛的母親趕緊走上前,扶住張偉母親的一條胳膊,讓她坐到爐子旁邊的一張椅子上。“來您坐這裡吧。您剛出院,身子虛,愛冷,這裡能暖和一些。”
“哎,行。”
待她坐下之後,張偉對她母親說道:“媽,那您跟阿姨先在這裡坐着,我去将裡面的暖氣爐子生好。”
“去吧,去吧。”她對自己的兒子揮了揮手,接着又轉頭往左右看了看。“還挺幹淨的!小飛他媽,看得出,你也是個勤快人呀!”
“哦,這不剛過完年,也沒什麼人嗎。所以沒事就歸置歸置呗,不然閑着也是閑着。這歸置幹淨了,自己看着也舒坦不是。”
“是呀,我以前沒病的時候也是天天歸置。現在一有病,就隻能隔三差五的歸置一次了。這些日子不在家,也就沒人歸置了。今天你來歸置的時候,是不是特髒特不好歸置呀?”
“不是特髒。大姐你天天歸置,哪兒會有這麼髒呢?就是一些浮土而已。”
“是嗎,那就好。其實我就在醫院裡面住了三天,但也不知道是怎麼的,我突然特别想我表妹。于是就讓大偉帶着我,去我表妹家裡住了一個星期,這不今天才回來嗎。”
彭飛的母親聽完,感覺心裡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