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個時辰之後,江婆子才回來,她扛着一個大口袋,裡面鼓鼓囊囊像是裝了一個人。
江二妹看了一眼,問道:“送到竈上嗎?”
江婆子一個眼刀子扔過來,江二妹别過臉去,還在燕北時,這種場景她見過很多次了,每次都是送到竈上,洗涮幹淨,剃毛剝皮。
“現在咱們和以前不一樣了,你若是再說些不着邊際的話,我就和姑娘說,讓你回燕北。”江婆子沒好氣地說道,小姑子是被自家男人慣壞了,如今跟在沈姑娘身邊,萬一再像以前那樣闖出禍事,可就不是她們夫妻可以解決的了。
江二妹被自家嫂子怼了,也不生氣,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個大口袋,問道:“不送到竈上,那要送哪裡?”
江婆子見她油鹽不進,一時也拿她沒有辦法,道:“你去把姑娘請過來。”
江婆子扛着口袋進了她和江二妹住的屋子。
片刻過,沈彤就過來了,她已經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的臉。
“姑娘,我把她帶回來了。”
江婆子說着,便解開了袋口的繩子,輕輕一拉,裡面的人露出了腦袋。
沈彤看了一眼,問道:“她和我記憶中的不太一樣。”
雖然當時看得不太清楚,但是那人一張芙蓉玉面,白得發光,之後偶爾想起那人,沈彤便隻有一個印像,皮膚很白,一看就是嬌養長大的。
而眼前的人,面色枯黃,雙目深陷,說她三四十歲也不為過。
“她就是我和芳菲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假尼姑,姑娘你看”,江婆子指着尼姑的耳垂說道,“穿過耳洞的。”
何止是穿過耳洞,那耳洞還透着亮呢,一看就是經常戴耳墜子的人。
“打暈了?”
尼姑雙目緊閉,呼吸均勻,像是睡着了一樣,但若真是睡着了,這會兒也該吵醒了。
“我給她用了藥。”江婆子說道。
沈彤點點頭。這個尼姑的真實身份,她也隻是懷疑而已,卻無法肯定,這就是楊太後楊蘭舒。
江婆子道:“真仙教的人向前沖的時候,她躲在一人角落裡,若不是我一早就盯着她,也不會留意到她。我仔細觀察過,真仙教沒有派人跟着她,她是和那些教衆一起去的,到了西四牌樓,便被人群沖散了,想來真仙教的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沈彤仔細端詳這個尼姑,因為前世曾被滅燈師太所救,沈彤對真正的尼姑都很尊重,當然,法音寺裡的假尼姑除外。
現在這個尼姑也是假的。
沈彤摘下她頭上的僧袍,果不其然,那長了一層頭發茬兒的腦袋上面,沒有香疤。
一個自幼剃度的尼姑,竟然沒有香疤,若非她一直戴着僧帽,怕是早就被人拆穿了。
“姑娘,要不把安昌侯請過來認認?”
安昌侯李冠中是飛魚衛指揮使,他肯定是認識楊太後的。
沈彤歎了口氣,道:“京城大亂,最近這些日子,他怕是過不來了,把她藏好,除了你我,不要讓任何人接觸她。”
當天夜裡,江二妹便被轟去了另一間屋子。
蕭韌還是聽到了消息,他來問沈彤:“聽說江婆子扛着一個大口袋回來,是找到那個假尼姑了嗎?”
沈彤點頭,道:“可是這個人和我記憶之中的出入很大,我想等到外面的風聲小些,請安昌侯來認認。”
蕭韌也沒有見過楊太後,上次進宮,他假扮成羽林軍,楊太後來到朝陽宮時,他們已經搶走小皇帝。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今天發生了太多事,雖然沈彤猜到楊錦程很可能會像前世那樣來劫法場,可是卻也沒有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那座高台下面是有地道嗎?”雖然在京城住過一陣子,也逛了很多地方,但是她卻沒有留意過西四牌樓那座高台。
從前朝開始,西四牌樓就是京城裡行刑的地方,而那座高台也是從前朝就存在的。
蕭韌也不知道,他道:“我已經安排人去打聽了,不過消息不會很快傳回來,接下來這些天,西四牌樓會有軍隊把守,直到将高台重新修複,軍隊才會撤走。”
沈彤仔細回憶當時看到的情景,可是她什麼也沒有看到啊,巨響一起,她就被蕭韌抱進懷裡了。
想到這裡,沈彤面上微紅,問道:“當時你看到楊錦程了嗎?”
蕭韌道:“我的确看到有人從裂縫裡出來,可是卻沒有看清楚那些人的臉。”
沈彤心裡是有遺憾的,這麼驚心動魄的場景,她竟然沒有親眼看到,且,她明明就在那裡啊。
一個時辰後,楊蘭舒就醒過來了,接着,她便看到了江婆子。
她心裡一沉,問道:“是你?”
江婆子笑了笑,道:“真巧啊,今天我去西四牌樓看熱鬧,剛巧遇到了師太,外面兵荒馬亂,就把師太帶回來了。”
楊蘭舒看看自己身上,沒有捆綁,她衣著整齊,她問道:“你把我帶到這裡,意欲如何?”
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分明就是這婆子一早就盯上她了,隻是她之前都是和真仙教的人在一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婆子沒有機會下手,今天跟去西四牌樓,趁亂把她擄到這裡來了。”
一個萍水相逢的人,為何會盯上她?
是看穿了她的身份吧。
楊蘭舒苦笑,沒等江婆子回答,她便說道:“我要見你的主家。”
江婆子說自家的聲名威望都是往臉上貼金,可是有一點卻不是假的,她千真萬确是老江湖。
楊蘭舒的容貌已經改變許多,若是那天遇到楊蘭舒的人隻有芳菲,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現破綻。
可是江婆子雖然是老江湖,卻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假尼姑的反應竟是如此平淡,而且還要主動見她的主家。
江婆子立刻答應了,她早就試過,假尼姑沒有武功,傷害不到沈姑娘,再說,沈姑娘那樣的人,是随便一個人就能傷得到的嗎?
她不傷人就是好的,别人想要傷她,難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