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澤從來不知道，面前這看似嬌弱的女子，竟然有這麼大的手勁，不僅讓他躲不掉，還能在談笑之間碾過他的手指。
都說十指連心，那種狀是骨碎的痛苦，讓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頭的馮澤恨不能就此暈過去。
董傾依眼神泛着無辜，實際内心已經想拿把刀将這馮澤捅上三刀六洞的，聽聽這丫的都叫些什麼？不要？是想死得更快些吧！
“饒你？行啊！”董傾依一邊說，動作也沒停，看馮澤中指怪異的扭曲了，便換另外一根手指，表情依舊笑眯眯的：“你給我一個理由？”
“我家二弟才十二，就被你拉來墊背，若非世子明察秋毫，别說錦繡前程了，就是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個問題，你說，你有什麼理由讓我饒你？”董傾依說得溫言細語，卻差點吓得馮澤魂飛魄散。
“你二弟？你是東家的大姐？”馮澤睜大了眼睛，痛得肝膽俱裂，好不容易才讓說話沒有結巴，喘氣不過。
“是啊，我是他姐。”董傾依輕然一笑，美麗無邊：“你敢欺負他，我又怎麼能讓你好過？”
“不，不……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饒了我。”馮澤魂兒隻剩下半截。
他真的不知道，東家那位向來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姐姐居然這麼恐怖，他更不知道，東家這位姐姐，竟然和高高在上的世子也有交情，難怪世子問案明顯偏向東家，還有那個厲害的狀師，句句說得他啞口無言。
若是知道這些，他一定不招惹董晗軒，免得現在陷害不成，還得受罪……
“哦，不是故意的啊！”董傾依輕輕一笑，好不容易捏完了馮澤的手指，開始撚起他的手腕，手肘，随着話音落，一個用力，馮澤便又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當然，他是那隻挨刀子的豬。
“救……救命，世子……世子，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馮澤好歹沒有瘋，知道這個時候隻有世子才能讓他少受些苦。
蓮瑢璟撐着下巴，欣賞董傾依在言笑晏晏間讓對方痛苦不堪的手段，覺得這時的董傾依，驚豔得妖冶，讓他整個人的心魂都被吸引了過去。
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就是這般的，董傾依這模樣在馮澤眼裡猶如羅刹，在世子眼中，則是美得驚人，喜歡得不行。
聽到馮澤真實意義上的呼天搶地，蓮瑢璟看了看他全部耷拉下去的右臂，笑得玩味：“你還有什麼好說的？說了好些廢話，也不見得有什麼用，還想從輕發落？”
“不會不會，世子，我這次說的肯定對世子有用。”馮澤好不容易喘口氣，連忙說道，并恐懼的看董傾依停了下來，沒有再捏他，想要離這女人遠一點，卻又退後不能。
“哦？”蓮瑢璟語調微揚：“馮澤，本世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言下之意，有話趕緊說，再敢廢話，就沒機會了。
“是的是的……”馮澤控制着自己内心對董傾依的害怕，凝了凝神道：“其實，那天小民偷聽到的話，還有一些。”
“那賣試題的人說了，是貴妃娘娘從皇上手上得到的試題，否則，那買題的人也不敢就那麼輕易的相信，小民也不會非要湊齊兩萬兩去買一份了。”此時，馮澤也顧不上說出這個會如何遭殃，他隻想逃離面前這位羅刹，好讓自己不再受罪。
不等馮澤松口氣，蓮瑢璟一個茶盞摔在了馮澤面前，臉色難看：“你撒謊！莫不是攀扯其他人不成，你又想攀扯宮裡的貴妃？馮澤，你有幾個腦袋夠你砍？”
董傾依眨了眨眼，暫時沒有繼續動作，還第一次看到世子直接發脾氣。
不過，為啥古代人發脾氣都愛摔茶盞之類的東西？這種發洩途徑真的值得提倡？
“世子世子……”馮澤猶如驚弓之鳥，不斷的磕頭：“小民說的是真的，那賣題的人，還道什麼蔣貴妃，就是給小民吃了雄心豹子膽，小民也不敢攀扯貴妃娘娘啊！”
蓮瑢璟沒說話，直到馮澤額頭磕出了皿迹，才示意了董傾依一番：“問完了，讓人帶他下去。”
董傾依領會，伸手噼裡啪啦的在馮澤身上一陣拍，馮澤那隻看起來吓人，猶如廢掉一般的手臂又恢複了原樣，隻是，馮澤不好受是肯定的，再度受了一遍剛剛的痛苦，吼得嗓子都啞了，整個人也脫了力。
即便如此，馮澤也沒忘記向蓮瑢璟說好話，求饒，可見，在某些方面，馮澤實際也挺執着的，就是這些好品質，都沒用在正途。
不理馮澤的哀求，蓮瑢璟喚了人來将人拖走，才覺得耳根子清靜不少。
見識了蓮瑢璟最後的生氣變臉，董傾依沒有冒然說話，隻是回到座位上安靜的喝茶。
馮澤剛剛提到的貴妃，應該是觸及到了禁忌，就是不知道，是皇上的禁忌？還是世子的……
不一會兒，蓮瑢璟恢複了正常，偏頭看了看安靜的董傾依，淺笑道：“可滿意了？”這丫頭剛剛那一手，玩得很高嘛！
“馬馬虎虎咯。”董傾依有些遺憾，時間太短了，還沒讓馮澤吃夠苦頭呢！雖然這丫的也不像是個能忍多久的，可她二弟在天牢裡蹲了半個月呢！
蓮瑢璟笑得縱容：“馮澤養尊處優慣了，隻怕撐不住你那手法，不過，你那手法還不錯！”
“分筋錯骨手。”董傾依也沒有隐瞞的意思，說得極為坦然：“平日裡都是拿來給人正骨的，這用來錯骨，再正骨，倒還是第一次。”
所以說，她對這手法信手拈來，熟得很。而且，這是她行醫的一種手段，用起來沒什麼心理壓力，自然不是她心腸真那麼硬，就能笑靥如花的折磨着人玩。
“倒是很适合刑事逼供。”蓮瑢璟深有所感，醫者，果然是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
“一般一般，若是遇上心智堅定的案犯，這手法也沒什麼用，能忍下來，也就不會再供什麼證詞。”董傾依前世，就遇見過不少能忍的，當然，比起見過的被逼供人，那也是鳳毛麟角。
筋脈錯亂，骨頭異位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蓮瑢璟嘴唇一勾：“那種心智極為堅定的人，畢竟是少數，對于一般的案犯，這手段已經足夠了。”
“多謝誇獎。”董傾依嘿嘿一笑，世子非要誇獎，她還繼續謙虛，豈不是很不識擡舉？
蓮瑢璟忍俊不禁，随即想到馮澤剛剛的證詞，歎了一聲：“也就是說，在這種情況下，馮澤應該不會再撒謊了。”
“嗯，實話的可能性有九成九。”董傾依看着蓮瑢璟的表情，躊躇的說道。
“當年，太上皇傳位太子，太子奉旨登基，太子側妃便封為貴妃，而且，這位側妃一入太子府邸，就有封号‘玉’，這字還是太上皇欽賜的，所以，世人隻知玉貴妃，卻少有人清楚，玉貴妃姓蔣。”蓮瑢璟面色微微沉重。
董傾依恍然的點點頭，見世子沒有不想說的三緘其口樣子，便小心的開口問道：“這宮裡，到底有幾位貴妃啊？”
她懂蓮瑢璟的意思，既然馮澤能聽到貴妃姓蔣，那證詞應該不假，可是，一般人都叫玉貴妃，為何偏偏馮澤聽到的談話就叫了蔣貴妃？這本身就是個大大的破綻。
“隻一位。”蓮瑢璟微微皺眉，也就是說，誤認的可能性完全沒有。
“那……你跟這位貴妃……”董傾依不好直接問，可又忍不住好奇，看世子很好說話的樣子，便也沒再客氣。
“我母妃，姓蔣。”蓮瑢璟淡淡的說道。
“哦，原來如此，貴妃娘娘，和世子的母妃是姐妹啊！”董傾依豁然想到，今天還聽若紫提起，手上的奶茶，有貴妃娘娘送與王妃的，想來關系不錯。
暗自嘀咕着，董傾依對上了蓮瑢璟的錯愕和無奈，随即反應過來：“額，好像不對，當初的太子，最多比世子大幾歲，貴妃娘娘跟世子應該是同輩的，不可能跟王妃是姐妹。咳咳……”
思維一時僵化，沒想到這茬，董傾依忘記皇上并不大，貴妃和王妃差輩分的事了。皇家人的關系，就是複雜啊！
得，這查案，查到自家人頭上，難怪世子突然來了脾氣。
“貴妃的父親，和我母妃，是嫡親兄妹。”蓮瑢璟也覺得，馮澤聽到的談話，直接說什麼蔣貴妃，意圖實在太明顯了。
既然宮中隻有一個貴妃，為什麼不說通常的叫法？而且，馮澤能聽到這個，到底是被發現了？還是幕後之人本就有意栽贓陷害？
“哦！”董傾依灑然，果然差了輩分的。
嫡親兄妹？那就是說，貴妃娘娘的父親，跟王妃都是嫡出，同母同父的可能性占了九成九，還剩一丁點可能，便是王妃父親娶了繼室什麼的。想來，若是這種情況，世子未必會有這麼擔憂。
“你能确定，貴妃娘娘真的沒有參與？”董傾依知道這麼問有些不對，可先撇開自家人嫌疑，才能更正确冷靜的看待問題。
蓮瑢璟點了點頭，打了個手勢，示意董傾依先離開錦衣衛的地盤再說。
董傾依趕緊上前推着世子離開，毫不意外的，再一次到了風味樓，看得出來，這地盤是蓮瑢璟的，方便談話。
“馮澤說聽見交易的人提及蔣貴妃，本身就說不通，而如今的盛蓮王朝，提及蔣姓，人們第一時間會想到随聖祖開國後被封為平國公的世襲勳貴，我估計，幕後元兇一開始就準備在事發後，将罪名扣在平國公的頭上。”
蓮瑢璟暗自琢磨着，似乎有些領悟幕後元兇的計劃。
“開國封下來的？”董傾依大歎，這都幾百年了有木有？開國存留下來，并發展到現在的世家，已然屈指可數，由此可見平國公府的底蘊之深厚。
當年，那位穿越的開國皇帝雖然立國成功，卻沒有卸磨殺驢，鳥盡弓藏。該封的爵位，該享的富貴，聖祖是極為大方，在那之後，更沒有暗中戒備設計收回這些給出去的封賞，當時，君臣和睦，全民盛世。
這些，天下人都看在眼裡，所以，聖祖才有這麼高的聲譽。
而如今，傳承到現在的世家依舊不剩什麼，都是中途攪進了皇子争位風波，占錯了位後，被登基的皇帝給滅了的。
因此，平國公這樣，傳承到現在沒有被降爵，依舊是王朝頂尖豪門的世家大族，真心不容易。
“這麼說，有人想拉平國公府下馬？”董傾依想來，應該是有人眼紅了吧！
“看起來應該是，平國公府的權勢，太過強大，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衰敗過。”蓮瑢璟揉了揉額頭：“當初，太子本想立平國公嫡女，也就是如今的玉貴妃為太子妃的，若是太子登基，那便是當今皇後，可太上皇忌憚平國公府，本不予賜婚，奈何當今皇上和玉貴妃感情甚笃，便讓人壓了玉貴妃一頭，封了個新貴嫡女為太子妃。”
“……”董傾依覺得，這事情狗皿了，也就是說，貴妃才是皇上的真愛，皇後是太上皇拿來制約貴妃家族的？
歎了一聲，蓮瑢璟叫進了浮雲：“浮雲，替本世子走一趟平國公府，告訴本世子的舅舅，科舉舞弊案，牽連到了貴妃娘娘，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是，世子。”浮雲表情一凝，讓那張僵屍臉更加面無表情。
秦汝王府的王妃，是平國公府的嫡女，若是平國公府真出了這種大事，王府也别想讨得了好，最重要的是，這案件是秦汝王世子在負責。
平國公府傳承這麼多年也能安然無恙，自然有自己的手段，隻要提前有了準備，幕後元兇想要嫁禍，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話說，貴妃娘娘這是招嫉妒了吧！我蝴蝶村有一戶有錢人，姓胡，他們說跟貴妃娘娘是親戚呢？”董傾依想到了當年那胡家的胡逸，經常欺負村裡的小孩，還差點掐死董二弟，可不就是仗着這門親戚？
前陣子，雲氏還想把她嫁給胡家呢，這麼一算，胡家豈不是跟世子也沾親帶故的？
這事情，怎麼想，怎麼膈應啊！讓她一開始對這位貴妃的印象都不太好，若不是世子，她肯定會首先懷疑這個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