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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長河複生記

第237章 主子

長河複生記 大簡 4786 2024-01-31 01:15

  黃太吉已經向軍中宣布斷糧,各部可以行獵。

  他以身作則辛辛苦苦頂着烈日射了一天黃羊,差點被曬中暑。

  對于兩岸拟定的誓約,黃太吉看過之後隻是簡單地說了句“好”。

  第二日一早滿洲國主動後撤五裡,兩岸在正午時刻焚表告天,約定次日交換俘虜。這件事就算定了。

  焚表告天的時候甯完我沒去,他在求見黃太吉。

  見到黃太吉甯完我第一句話就問:“大汗可是不日便要發兵大明朝?”

  黃太吉一愣,“甯把式聽誰說的?”

  甯完我道:“大汗久經戰陣,焉有不顧軍心貿然宣布軍中斷糧的道理?我猜想大汗這麼做必有深意。八旗野戰天下無敵,從未示敵以弱主動後撤,大汗如此這般無非是便于大軍脫身而去故而提前布置罷了。”

  黃太吉哈哈大笑,“公甫,你估摸的确實不錯。軍中缺糧是真,卻不至于即刻就絕糧。我這麼說一是想讓士卒們節省些口糧将來好用在關鍵的時候,二呢,是等回頭宣布搶明朝他們會更有士氣。”

  甯完我微微一笑:“還可以斷糧為由,丢下被對岸俘虜的士卒。”

  阿巴海登時面色一沉,質問道:“甯把式,我何曾有過這個意思?”

  “大汗息怒”,甯完我不急不忙回答:“那些被對岸俘虜的士卒本就有罪,他們因為打仗的時候自己不死戰,所以才被敵人拿去。大汗焉有用其他将士英勇作戰搶來的牛羊贖買這些懦夫的理由?”

  “話是這麼說。不過,甯把式,要是諸申兵如此也就罷了,你也知道我們滿侏人口有限,那些護軍丢下一個就少一個……”

  “大汗可令護軍家裡自己出牛羊來贖買。如此一來,護軍心疼财産,以後做戰便不會投降。至于那些家裡拿不出牛羊的諸申,贖不回來自己的親人,他們也說不出什麼。”

  阿巴海贊許道:“這倒是個好法子。我看朵兒紅的贖金,也可以照這個法子辦。”

  甯完我不敢回應黃太吉有關朵兒紅的話茬,連忙說道:“大汗改我國為滿洲國,将諸申奴才也稱作滿侏,這才是解決滿侏人少的根本辦法。原來的諸申奴才必然因大汗此舉而心向滿洲國,大汗擇其有功者予以賞賜,如此這般,滿侏豈不是後繼有人源源不斷?”

  阿巴海歎道:“可惜滿營之内,知道我如此用心的也就你一個。”

  甯完我略施一禮:“大汗謬贊,更不必惋惜。南國有聖人言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說的就是百姓愚昧,有大汗一人為民作主即可。”

  阿巴海眼睛一亮,“噢?聖人還說過什麼?”

  甯完我略一思索,“民可以樂成,不可與慮始。”

  “這句話說的是有一位戰國的古人名叫西門豹,在一個叫邺的地方征調民夫修整黃河水患。百姓先是怕得罪河伯,不肯治河;後是隻顧眼前的蠅頭小利,稍感勞累就怨聲載道。西門豹堅定不移,說道,’民可以樂見其成,不可與之謀劃初始。今父老子弟雖埋怨于我,但是百歲之後令爾等子孫再思我言’。結果西門豹治水功成,愚昧的百姓方才領悟到他的良苦用心,感恩戴德直至千秋萬代。”

  甯完我總結道:“自古以來,凡夫俗子皆目光短淺,故而論至徳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謀于衆。主子之所以能成為主子,就是因為主子比凡夫俗子目光長遠。”

  阿巴海由衷地點頭,“南國的聖人說的多好啊!”

  “這個西門豹的故事甯把式以後要多講,而且要反複地講。”,黃太吉吩咐甯完我,“不僅要給軍中将士講,有機會的話還要多給大小貝勒們講。”

  “吒!”,甯完我答應。

  “甯把式”,阿巴海一邊踱步一邊說,“眼下我滿州大軍對峙在此地,對于我們沒有一點點的好處,你可有什麼主意?”

  甯完我上前一小步:“主子其實早已有了謀劃,現在發問隻不過是考教奴才罷了。奴才就試着猜猜主子的思路。”

  “大汗命阿濟格台吉率蒙古諸部繞過富庶的歸化城和大闆升城遠奔宣化口外,其實就是把歸化城和大闆升城留給我們滿洲國。”

  “歸化城路途遠,可以派遣精兵騎良馬攜糧草前去攻打;大闆升城距離近,大汗可親自率領大軍和火炮辎重緩緩圖之。等到打下糧草,兩軍彙合,再搶明朝。”

  黃太吉停下腳步:“我确實是這麼想的。遣八旗精銳奔襲歸化城,遣紅衣大炮走石門水攻打大闆升城,這些都不會是問題。接下來如何搶明朝,才是要甯把式多思量的關鍵。”

  “主子且容我些日子,奴才下去便仔細思量此事。”

  阿巴海感歎道:“唉!要是我的那些個兄弟都像甯把式這樣一心為國就好了。”

  甯完我頓時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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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考資料(不敢興趣的讀者可跳過)

  《西門豹治邺》的故事

  西門豹治邺的故事,曾入選語文課本,中心細想講的是西門豹勇于破除封建迷信,可謂家喻戶曉。

  可是,你真的知道這個故事的全部内容嗎?

  《韓非子》、《史記》、《論衡》、《戰國策》、《淮南子》、《說苑》等書都有西門豹的事迹。

  知道大家都不願意讀古文,現将《史記:滑稽列傳》中西門豹的故事翻譯成白話文如下:

  魏文侯時,西門豹任邺縣令。

  他到邺縣,會集地方上年紀大的人,問他們有關老百姓痛苦的事情

  這些人說:“苦于給河伯娶媳婦,因為這個緣故,本地民窮财盡。”

  西門豹問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回答說:

  “邺縣的三老、廷掾每年都要向老百姓征收賦稅搜刮錢财,收取的這筆錢有幾百萬,他們隻用其中的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媳婦,而和祝巫一同分那剩餘的錢拿回家去。”

  “到了為河伯娶媳婦的時候,女巫行巡查看到小戶人家的漂亮女子,便說‘這女子合适作河伯的媳婦’。馬上下聘禮娶去。給她洗澡洗頭,給她做新的絲綢花衣,讓她獨自居住并沐浴齋戒;并為此在河邊上給她做好供閑居齋戒用的房子,張挂起赤黃色和大紅色的綢帳,這個女子就住在那裡面,給她備辦牛肉酒食。”

  “這樣經過十幾天,大家又一起裝飾點綴好那個象嫁女兒一樣的床鋪枕席,讓這個女子坐在上面,然後把它浮到河中。起初在水面上漂浮着,漂了幾十裡便沉沒了。”

  “那些有漂亮女子的人家,擔心大巫祝替河伯娶她們去,因此大多帶着自己的女兒遠遠地逃跑。也因為這個緣故,城裡越來越空蕩無人,以緻更加貧困,這種情況從開始以來已經很長久了。”

  “老百姓中間流傳的俗語有’假如不給河伯娶媳婦,就會大水泛濫,把那些老百姓都淹死’的說法。”

  西門豹說:“到了給河伯娶媳婦的時候,希望三老、巫祝、父老都到河邊去送新娘,有幸也請你們來告訴我這件事,我也要去送送這個女子。”

  這些人都說:“好。”

  到了為河伯娶媳婦的日子,西門豹到河邊與長老相會。三老、官員、有錢有勢的人、地方上的父老也都會集在此,看熱鬧來的老百姓也有二三千人。

  那個女巫是個老婆子,已經七十歲。跟着來的女弟子有十來個人,都身穿絲綢的單衣,站在老巫婆的後面。

  西門豹說:“叫河伯的媳婦過來,我看看她長得漂亮不漂亮。”

  人們馬上扶着這個女子出了帷帳,走到西門豹面前。

  西門豹看了看這個女子,回頭對三老、巫祝、父老們說:

  “這個女子不漂亮,麻煩大巫婆為我到河裡去禀報河伯,需要重新找過一個漂亮的女子,遲幾天送她去。”

  于是差役們一齊抱起大巫婆,把她抛到河中。

  過了一會兒,說:“巫婆為什麼去這麼久?叫她弟子去催催她!”

  又把她的一個弟子抛到河中。

  又過了一會兒,說:“這個弟子為什麼也這麼久?再派一個人去催催她們!”

  又抛一個弟子到河中。

  總共抛了三個弟子。

  西門豹說:“巫婆、弟子,這些都是女人,不能把事情說清楚。請三老替我去說明情況。”

  又把三老抛到河中。

  西門豹插着筆,彎着腰,恭恭敬敬,面對着河站着等了很久。

  長老、廷掾等在旁邊看着的都驚慌害怕。

  西門豹說:“巫婆、三老都不回來,怎麼辦?”想再派一個廷掾或者豪長到河裡去催他們。

  這些人都吓得在地上叩頭,而且把頭都叩破了,額頭上的皿流了一地,臉色象死灰一樣。

  西門豹說:“好了,暫且留下來再等他們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西門豹說:“廷掾可以起來了,看樣子河伯留客要留很久,你們都散了吧,離開這兒回家去吧。”

  邺縣的官吏和老百姓都非常驚恐,從此以後,不敢再提起為河伯娶媳婦的事了。

  西門豹接着就征發老百姓開挖了十二條渠道,把黃河水引來灌溉農田,田地都得到灌溉。

  在那時,老百姓開渠稍微感到有些厭煩勞累,就不願意。

  西門豹說:“可以和老百姓一起為事情的成功而快樂,卻不可以和老百姓一起謀劃事情的開始。現在父老子弟雖然認為因我而受害受苦,但可以預期百年以後父老子孫會想起我今天說過的話。”

  直到現在邺縣都能得到水的便利,老百姓因此而家給戶足,生活富裕。

  ——由此可見,《史記》中“西門豹治邺”的故事原本的“中心思想”是“民可以樂成,不可與慮始”。換句話說,好官不僅要有為民做主的初衷,更是有替民做主的堅定。

  語文課本中以破除封建迷信為中心思想的《西門豹治邺》的故事,則是另一個故事。同《史記》無關,同西門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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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錄:《史記:滑稽列傳》中原文:

  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邺令。豹往到邺,會長老,問之民所疾苦。長老曰:“苦為河伯娶婦,以故貧。”豹問其故,對曰:“邺三老、廷掾常歲賦斂百姓,收取其錢得數百萬,用其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婦,與祝巫共分其餘錢持歸。當其時,巫行視小家女好者,雲‘是當為河伯婦。’即娉取。洗沐之,為治新缯绮縠衣,閑居齋戒;為治齋宮河上,張缇绛帷,女居其中,為具牛酒飯食,行十餘日。共粉飾之,如嫁女床席,令女居其上,浮之河中。始浮,行數十裡乃沒。其人家有好女者,恐大巫祝為河伯取之,以故多持女遠逃亡。以故城中益空無人,又困貧,所從來久遠矣。民人俗語曰:‘即不為河伯娶婦,水來漂沒,溺其人民’雲。”西門豹曰:“至為河伯娶婦時,願三老、巫祝、父老送女河上,幸來告語之,吾亦往送女。”皆曰:“諾。”

  至其時,西門豹往會之河上。三老、官屬、豪長者、裡父老皆會,以人民往觀之者三二千人。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從弟子女十人所,皆衣缯單衣,立大巫後。西門豹曰:“呼河伯婦來,視其好醜。”即将女出帷中,來至前。豹視之,顧謂三老,巫祝、父老曰:“是女子不好,煩大巫妪為入報河伯,得更求好女,後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妪投之河中。有頃,曰:“巫妪何久也?弟子趣之?”複以弟子一人投河中。

  有頃,曰:“弟子何久也?複使一人趣之!”複投一弟子河中。凡投三弟子。西門豹曰:“巫妪、弟子,是女子也,不能白事。煩三老為入白之。”複投三老河中。西門豹簪筆磬折,向河立待良久。長老、吏傍觀者皆驚恐。西門豹曰:“巫妪、三老不來還,奈之何?”欲複使廷掾與豪長者一人入趣之。皆叩頭,叩頭且破,額皿流地,色如死灰。西門豹曰:“諾,且留待之須臾。”須臾,豹曰:“廷掾起矣。狀河伯留客之久,若皆罷去歸矣。”邺吏民大驚恐,從是以後,不敢複言為河伯娶婦。

  西門豹即發民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田皆溉。當其時,民治渠少煩苦,不欲也。豹曰:“民可以樂成,不可與慮始。今父老子弟雖患苦我,然百歲後期令父老子孫思我言。”

  至今皆得水利,民人以給足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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