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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貴極人臣 瀟騰 2631 2024-08-29 11:11

  總之,這個伴讀,孤是要定了。

  對于太子方可能有的阻撓,月池并非沒有考慮在内,隻是一來不過一面之緣,皇太子錦衣玉食,能找樂子的地方千千萬,怎會把她放在心上,二來退一步講,即便他真的要求她留下,這就和四年級小孩要遊戲機的性質一樣,他的要求越強烈,大人就越不會同意。

  說到底,她到底還是在小看他,将他看成一個皇家熊孩子,卻沒有看到他在玩世不恭外表下暗藏的機心。這怪不得月池,這場博弈從一開始力量與信息儲量就是天差地别,她不是沒有打聽過太子的秉性,可惜太子并未真正參與國事,對其了解的人甚少,她所聽到的都是聰明睿智之類的套話,而在她進京之後,才知道太子吓走伴讀的光輝事迹。幼稚、妄為,朱厚照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此固化了。信息的偏差導緻判斷的失誤,判斷的失誤導緻決策的疏漏,一步錯,步步錯。

  東廠自永樂十八年設置,迄今已運轉了八十多年,其中的探子是一等一的好手。盡管弘治帝繼位後,甚少監視群臣,以緻密探罕有用武之地,但他們基礎的業務能力尚在,更何況又不是去闖龍潭虎穴,隻是去一個普通的驿館而已。恰好房間主人還外出了,很快,一疊書就被快馬送到了太子的書案上。

  劉瑾與王嶽在一旁斜着眼偷瞄,四書五經倒是都帶齊了,至于裡面寫得東西,沒有進過内書堂的劉公公論起學識自然比不上内書堂高材生王公公。劉瑾看着紙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隻看出了一點,這李越看着字寫得不錯,瞧着也挺用功啊。

  王嶽就瞧出更多了,這寫得都是些基礎的注解,根本沒有什麼精彩的思考看法,怪不得聖上召試答成那樣。兩人正心下嘀咕間,朱厚照忽而拍案而起,咬牙冷笑道:“真是好本事,滴水不漏,隻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

  兩人被吓了一跳,劉瑾到底是貼身老仆,他試探性問道:“爺,莫不是這些書有什麼不對?”

  朱厚照回頭斜睨了他們一眼:“你們可看出來什麼了?”

  劉瑾心裡咯噔一下,皇太子素來高傲,自诩是天下第一聰明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壓過他,或者他的錯誤被人指出來。然而,萬歲愛子心切,給他挑得好幾個先生都是敢金殿死谏的人,如他有什麼不當之處,當着他的面就能言辭激烈地勸誡。

  太子出于這個緣故,在外人面前說話做事總是三思而行,一開口必有十成把握說得對方啞口無言,不願給人一點質疑他的機會。先前被怼得提前下課的王華王先生就是典例。劉瑾心道,太子既然都這麼說了,就表示這書一定有問題,可他實在沒瞧出來,能怎麼回話。

  他偏頭看向王嶽,王嶽同樣也是一頭霧水,可他不願在劉瑾面前露怯,隻能在太子的眼神催逼下硬着頭皮開口道:“奴才觀其筆記平平無奇,可見李越于儒家聖人學說的确不甚擅長……”

  “廢話。”朱厚照斥道,“有眼睛的誰看不出來,還用你說?”

  王嶽既羞且惱,而劉瑾在聽到平平無奇時卻心念一動,他想起他在皇陵時為了日後上進,肚子裡多點墨水,特特花銀子托人去買那些窮酸書生的劄記。這李越也是蠢,他要是去買幾本好劄記,也不會錯過這個天大的好機會……等等,仿佛陽光射破迷霧,劉瑾悚然一驚,脫口而出:“他為什麼不拿他師父的劄記?”

  朱厚照挑挑眉,顯露些許贊賞之意:“你說,他為什麼不拿?”

  王嶽與劉瑾都非愚昧之人,月池的行為就如家有萬貫家财,卻置之不取,答案唯有兩個字——不想。可這其中暗示的意思太過匪夷所思,太不合常理了,讓人實在難以相信。

  王嶽猶疑道:“會不會是他底子太差,唐寅恐他一時接受不了,所以才……”

  朱厚照嗤笑一聲:“底子差就該勤加翻閱,你看這幾本書裡有一頁是有毛邊的嗎!”

  王嶽瞧了瞧道:“那興許是他比較愛惜書籍,翻閱仔細……”

  朱厚照被堵得一窒:“那這墨迹又如何解釋?書寫時間不同,墨迹褪色程度也該不同,可這九本書的墨迹濃淡竟相差無幾!”

  王嶽哽了哽:“殿下,不是奴才有意和殿下擡杠,可這也有可能是他想一次謄抄完畢,方便背誦……”

  “……”朱厚照怒極反笑,“那他執意穿那身衣裳,該不會是因為想好生表現,結果弄巧成拙了吧!”

  王嶽已經不敢做聲了,可從他的神色就能看出來,他的确是這麼想的。

  朱厚照氣急,當下就要拿東西砸他,王嶽忙告饒道:“殿下,殿下饒命啊,就算您現在把李越抓來嚴刑拷打,他也是奴才這麼一套說辭呐。這入宮是多大的榮耀,他又不是個傻的,怎會不削尖腦袋往裡鑽,反而往外跑。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是個傻子,咱也沒有真憑實據呐,您總不能因為他衣服穿得好看,書上沒有毛邊,墨色濃淡程度一樣判他個欺君之罪吧。”

  聽了這番話,朱厚照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他甚至微微一笑:“不,孤要是拿他到此,他的回答估計比你的還要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王嶽一時不解其意,朱厚照忽而擡頭朗聲道:“總之,這個伴讀,孤是要定了。”

  王嶽隻覺一個頭兩個大,這怎麼又繞回去了!他期期艾艾道:“可是聖上與諸大臣那邊……”

  朱厚照不耐煩道:“那就不必你操心了,行了,行了,要你有何用,退下吧。”

  王嶽剛走了兩步,朱厚照又叫住了他,王公公隻覺頭頂青筋一跳,他回頭強笑道:“不知殿下還有何吩咐?”

  朱厚照道:“派兩個人盯着他,把他的言行全部記下。”

  王嶽一愣,隻得點頭應下。

  擡杠的王公公一走,殿内又一次陷入了安靜。朱厚照是在思索說服老頑固們的辦法。劉瑾卻是在暗自咋舌,說實在,他這樣一生汲汲于榮華富貴的人,其實也不敢相信,會有人像避瘟神一般逃離這座紫禁城,但是太子的話又讓他心生疑窦。

  如果殿下所言屬實,那這姓李的小子真是好缜密的心思。如果不是太子的一句氣話,誰會想到他穿得衣裳有問題?

  這話不假,朝中大臣以棟梁自許,高瞻遠矚,所思所想皆是一國社稷民生,衣裳鞋襪這些都是婦人才關注議論之事,隻要他穿得顔色與款式不違制,誰管他好不好看,是誰做得。就算王太監因此不滿,他也不敢為一件衣裳去責備錢能,錢能可還是有三個兄弟在京。

  還有他的劄記,若真是他為了避免探子查探而僞造劄記,此人的心機未免太可怕……連王太監這種人都能被糊弄過去。

  皇太子自出生,想要的東西都必須到手,這個人想必也是一樣。劉瑾歎道:可若是此人真如太子所說,那他恐怕就要遇上勁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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