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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貴極人臣 瀟騰 2854 2024-08-29 11:11

  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了。

  李越自監斬之後,就嘔皿暈厥,人事不省的消息很快就散播了出去。劉瑾等人明裡雖不敢表現出來,心裡卻是興高采烈,李越身子骨虛,大夏天都要穿兩層衣裳,吃了這麼一吓,指不準哪天就歸西了。

  而李夢陽、唐胄、穆孔輝、楊慎等相熟的友人則是激憤不已。他們既不是監察系統内的官僚,又非身居高位,是以到了六科給事中擊登聞鼓時方知此事。月池磕傷了腦袋後,他們也陸續來探望。

  月池當然不會對他們洩露隻言片語。他們因見到了葛林,還以為月池的困厄已解,日後前途又是一片光明燦爛呢,誰知,才過去沒幾天,又出了這檔子事。

  他們于是相約在燈市口的鴻慶樓中,共商接下來的對策。佳肴一道道擺上,他們卻隻顧着喝酒。

  其中楊慎最為年輕氣盛,一杯飲盡後,他幾乎是拍案而起:“萬歲此舉委實太過了。給事中直言進谏,李兄搭救同僚,都是出自一片忠君愛國之心,萬歲如此,就不怕寒了滿朝文武的心嗎!”

  穆孔輝道:“各位兄台,愚弟有一淺見,我等是否應上奏勸谏萬歲,不可讓聖上再加罪于李兄了。”

  李夢陽應道:“正是。以含章的身子骨,如再被貶谪出京,真真是九死一生了。”

  唐胄同樣是長歎一聲道:“誰說不是呢,他那樣的人品,又多年深受恩寵,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人都在嫉恨他,若是一旦失勢,豈不如金玉落淖泥一般。”

  董玘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忙道:“那我們等是聯名上奏?”

  李夢陽道:“甚好,我還可去請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大人……”

  眼看他們商量地熱火朝天,謝丕不得不中途打斷,他長歎一聲:“諸位莫急,你們這樣,不僅不能幫上忙,反而是火上加油,雪上加霜。”

  楊慎神思一震:“聽謝兄的口氣,莫非是謝閣老已向謝兄有所囑托?”

  謝丕點點頭:“這其中的水,可不是你們想得那般淺。”

  他将前因後果一一道了出來,在衆人瞠目結舌之後補充道:“六科給事中或是心懷鬼胎,或是易被煽動,居然隻憑俞澤幾句供詞,就去伏阙威逼聖上下旨處置含章和劉瑾。傳旨太監再三相勸,他們亦充耳不聞。失職在先,大不敬在後,依着咱們這位皇爺的脾性,還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了。至于含章,他是以德報怨,不忍幾位閣老與萬歲争執,這才悖逆聖意,方遭此禍。”

  李夢陽皺眉道:“這……依以中兄這麼說,含章這真是無妄之災啊。”

  謝丕道:“誰說不是呢,按理說,廷杖都打了,宮中理應立即曉谕臣民,但聖上遲遲不發上喻,我猜想,一是為查明真相,二就是為了李賢弟。”

  穆孔輝不解:“既如此,那我們此時上奏求情不是正好麼?”

  李夢陽已然明白過來:“非也,非也。按以中兄的說法,聖上隻是想對含章小懲大戒而已。他如今病成這樣,萬歲定會念及往日的情分,不會再為難他。可若是我們再聯名上奏摻和進去,反而會讓萬歲動怒,牽連到含章。”

  董玘若有所思:“這麼說,是一動不如一靜了。”

  唐胄卻道:“也不是。隻是破局的關竅并非萬歲,而是落在了李賢弟自個兒身上了。若他因此生怨,還與聖上争執,隻怕……”

  穆孔輝道:“俞氏族人固然無辜,可卻是因俞澤刺殺世子,欺君罔上,禍亂朝綱在先。俞家被誅,是因法度如此,李兄想必也隻是一時傷情,等他回過神來,自然會向萬歲請罪。”

  唐胄道:“希望如此吧。”

  他與李夢陽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隐隐的不安。這些人中,屬他們與月池相交最久,對月池的脾性也最了解。李越雖也是心地善良,堪稱君子,可他心中的道德界線卻似與他們不同。若是換作他們中任何一個人去監斬,至多是因驚後日夜難安,對聖上又敬又畏,可聽說他卻是因怒急攻心,皿不歸經……

  這廂的年輕人們是議論紛紛,内閣衙門中的老先生們也在憂心忡忡,不過他們就不僅是為月池一人了。紫砂壺中的鴨屎香已經一遍洗茶,香氣越發濃郁,幾乎是撲面而來。李東陽拎起小茶壺,親為他們倒茶。微黃淡褐色的茶湯緩緩注入白瓷杯中,明澈如琥珀。

  謝遷湊近深嗅了一口,面露陶醉之色,問道:“元輔,這是何名品,竟異香如此?”

  李東陽忍着笑道:“此茶名叫鴨屎香。”

  謝遷面上的笑意一僵,他端着茶盞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難怪,原來是……鴨屎?!”

  李東陽正色道:“真是叫這個名兒。”

  劉健卻端起杯子來品了一口,他道:“反正總不至是真鴨屎。八成是促狹我們呢。”

  李東陽笑道:“好你個希賢。好吧,這也是單縱茶中的一種,之所以取一不雅之名,是因此茶種是當地茶農從外地引進的,因制成茶後與衆不同,異香撲鼻,茶農為防同鄉偷去,才謊稱是鴨屎香呀。”

  三人到此都不由笑出聲來,而劉健在笑罷後卻道:“好茶因自污方能保全,惡舉卻以标榜反得世人稱頌,這是個什麼世道!”

  謝遷聽明白他言外之意,他忙道:“希賢公,慎言!此事尚未水落石出,你焉可如此揣測?”

  劉健道:“水落石出?錦衣衛和東廠去奉命查探,能查出何物,你我還不是心知肚明。我等對聖上忠心耿耿,聖上若是嫌棄我等年老無用,直說便是,何苦鬧這一出來。”

  朱厚照疑心文臣,處處加以提防,這些心明眼亮的老臣又何嘗不知。前車之鑒猶在,他們此時自然而然隐隐疑起皇上來,劉健甚至連最後一層窗戶紙都捅破了,擺明覺得一切是朱厚照自導自演,鬧成這樣,分明是皇上想要再次整合朝廷中的勢力,撤掉那些骨鲠直臣,換上他自己的喉舌。甚至李越被罰,在他們眼中也有了别樣的意味。

  劉健氣得胡須顫抖:“李越素來深受愛重,此次被重罰至此,與其說是悖逆聖意,不如說是因為阻止我等三人去面聖,壞了萬歲的大計……”

  李東陽卻喝道:“住口!希賢,你如此言說,可有憑證?”

  劉健梗着脖子道:“此等密事,我若有憑證,隻怕也同那些給事中一個下場了!”

  李東陽依然疾言厲色:“那你就是妄加揣測,非議君上。希賢公,你也是曆事四朝,深受皇恩,這難道就是你的為臣之道嗎?”

  劉健的老臉青了又紅,想到了幾代先帝,他難得服軟道:“是我莽撞了,但這的确不無可能……”

  李東陽道:“胡說,這絕無可能。”

  他随即軟下聲音道:“你我都是看着聖上長大的。他聰明絕頂,剛毅果決,雖時時有出人意表之舉,但卻心懷大志,一心要興文治,奮武威,為中興之主。這一宏圖遠志,難道僅靠幾個武夫和太監就能做成嗎?就是你希賢公本人不也助聖上去核查軍屯,打擊世家大族麼?萬歲如真有更換我等之心,又豈會對你委以重任呢?”

  這說得劉健漸漸不語起來,謝遷在一旁幫腔:“再者了,萬歲待我們,素來是謙和守禮,至少他可是沒逃過咱們的課,他還是個孩子呢,哪至于如此。”

  這話說得劉健都不由笑起來,他想到了還在東宮時教朱厚照的情景,搖搖頭:“教萬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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