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族姐死後，溫伯淵就已經不再相信有什麼毫無緣由的好了。

　　人這種卑劣的動物，為了利益，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直到聽到了卓施然的這幾句話之後，不得不說，言語的力量有時候的確是很偉大的，明明早已經決定不再相信任何人。

　　卻在聽到了卓施然這些話之後，覺得或許可以再觀察觀察。

　　翌日一早，慶銘過來找他的時候，其實有些忐忑。

　　慶銘像是一張白紙一樣單純，他如果心中情緒忐忑的話，很容易就能夠看出來。

　　第一句話就能看出來，第一個字就能看出來。

　　因為他對溫伯淵的稱呼直接就會從伯淵，變成……

　　「舅、舅舅……」

　　溫伯淵站在葯鼎前，面色不改，手中靈力有條不紊地操控著爐鼎內的火候，控制著丹火將藥材吞噬、煉製。

　　聽到慶銘這聲兒，他也隻是淡淡側目看了他一眼，「嗯。」

　　「我想……出去一趟。」慶銘抿了抿嘴唇，昨晚他答應過卓施然的。

　　其實都不是卓施然向他請求，而是他自己自告奮勇的。

　　「去哪。」溫伯淵淡聲問道。

　　慶銘抿了抿嘴唇，小聲說，「我昨晚答、答應了施然，我說，會陪小淮去皇家書院念書，省得小淮在皇家書院裡，被人欺負……」

　　溫伯淵倒是沒有想到慶銘說的是這個事，他眉梢略略一挑，「卓九安排你的？」

　　慶銘一愣，趕緊擺了擺手，「不是的，是我自己主動要求的，那我……我總不能白讓她給我治病呀。」

　　溫伯淵的嘴角很淺地扯了扯，「所以，你還真信她能夠治好你了。」

　　「信不信……都得試試吧。」慶銘想到了昨晚聽伯淵說過的，關於可能會失望的話題。

　　慶銘思考了片刻，就說道，「我想試試，我不怕失望。我總不能、為了不失望，就不嘗試……」

　　他看著溫伯淵，「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可是我還想長大，我不想一輩子，都、都是個小孩子。」

　　爐鼎裡丹火的光，映進溫伯淵修長的眼裡，片刻後，他側目看向了慶銘。

　　許是因為丹火的光才映進他的眼，此刻他的目光看起來，竟似是有些溫柔，「那就去吧。」

　　「你、你不生氣吧？」慶銘眼巴巴地看著溫伯淵。

　　「你能夠對自己想做的事情負責，我就沒什麼可生氣的。」溫伯淵一邊說，一邊將靈力猛地往丹鼎裡灌了進去。

　　幾乎是下一秒，就有丹香四溢出來。

　　叮一聲，是丹成落鼎的聲音。

　　溫伯淵隨手拿了個瓶子，將丹鼎中已成的丹藥裝了進去，蓋上瓶塞遞到了慶銘面前。

　　慶銘有些不解，看著遞到眼前的瓶子，「給我的？」

　　「給她的，你拿去。」溫伯淵的聲音依舊沒有太多變化，說道，「如你所說，總不能讓她白給你治病。」

　　慶銘有些明白了，如果說自己陪小淮去皇家書院念書，算是自己對卓施然的表示的話。

　　眼前這個瓶子裡的丹藥，就是伯淵對卓施然的表示了吧。

　　慶銘伸手接過，眼眸終於彎了起來，「那我去啦。」

　　……

　　這天一早，卓施然早早就起來了。

　　「姐，姐姐……你這樣，弄得我好緊張啊。」卓淮隻覺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卓施然擡手掩唇打了個呵欠，聲音懶洋洋地說道，「就是為了讓你有這種緊迫感。」

　　謝芸娘在一旁笑道，「省得你沒有緊迫感，去了書院裡不好好念書。」

　　「娘！」卓淮被母親這話一說，更加緊張了，「您就別火上澆油了。」

　　謝芸娘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說道，「我這不是在火上澆油，是在鼓勵你要好好努力，等娘走了之後，你在京城，可不要拖你姐姐的後腿。」

　　一聽到謝芸娘這話，卓施然原本還因為睡意而惺忪的眼睛，清醒了些，看向了謝芸娘，「娘決定了？」

　　「嗯，決定了，還是回去看看吧。」謝芸娘笑了笑，思忖片刻，又說道，「而且我知道，就現在京城這個情況，那麼多眼睛盯著你……我留在這裡，隻會作為你的弱點，被人拿來牽制你。」

　　從昨天的事情，謝芸娘就已經意識到了。

　　「娘……」卓施然喚了一聲。

　　謝芸娘笑了起來，「娘知道你懂事，不會在意這些。可是，沒有哪個做娘的希望給自己的孩子拖後腿，總之，反正我也想回你外祖家看看，不如就趁著現在。至於小淮……就當做娘的私心吧，畢竟他能留在京城的話，資源能更好一些，所以就算這孩子會給你拖後腿……」

　　「娘！」卓淮趕緊說道，「我會好好念書好好練功，不會給姐姐拖後腿的！」

　　卓施然哪裡會聽不出母親的意思呢，所以其實雖然在理智上明白，這是原主的母親，不是自己的。但還是會因為這些事情而有些受到感動。

　　卓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好吧，我挑個日子，找護衛隊送您回去探親。」

　　謝芸娘還有些擔憂，「會不會太麻煩？」

　　卓施然看她一眼，「沒有護衛隊我會一直擔心一直擔心，其他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可能會被敵人鑽了空子暗算也說不定。」

　　這話一出，簡單有效，謝芸娘馬上說道，「那就護衛隊。」

　　不等他們再說什麼，全坤已經進來通報，「小姐，昨晚的那位貴客又到了。」

　　「嗯？這麼早？」卓施然點了點頭，「請進來吧。」

　　全坤很快去把人請了進來，卓施然一看到慶銘的模樣，就彎了眼眸，「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嘛。」

　　謝芸娘昨晚早早回房休息了，所以並沒有見到慶銘，並且當然也不知道慶銘的身份。

　　「然然，這位是……？」謝芸娘問道。

　　卓淮想著這位的身份，剛想提醒母親，就被慶銘拉了一把。

　　慶銘磕磕巴巴說道，「我是九、九姑娘，找、找來……陪、陪小淮去書院的……」

　　因為和謝芸娘還不熟悉，所以這一句話又磕巴成了好幾截兒。

　　慶銘努力思考了一下，總算給自己想了個身份，繼續道，「……書童。」

　　聽到這話，卓施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卓淮在一旁有點腳軟，焚天司禮……當自己的書童？自己何德何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