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初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儘管心中極不情願，但她還是將二維碼遞到了顧少霆的面前。

　　一百萬，轉眼間便轉入了她的賬戶。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三秒鐘。

　　顧少霆滿意地收起手機，臉上依舊掛著那副雲淡風輕的笑容。

　　他擡手打開車鎖，做了請的手勢，「那我明天準時來接遲小姐，祝你今天過得愉快。」

　　離開江城這三年，她獲得了自由，但也失去了探望莫韜的機會。

　　她確實很久沒有見過莫韜了。

　　她想見他，想看看他現在治療得怎麼樣了。

　　顧少霆的這個套，她上了。

　　次日清晨。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斑駁地灑在莫念初的臉上。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特意挑選了一副黑框眼鏡戴上。

　　這副眼鏡彷彿是一道屏障，戴上它，再好看的人，也會變得黯淡無光。

　　再熟悉的面孔，也會因此變得陌生，不敢輕易確認身份。

　　坐進顧少霆的車裡，她目不斜視，專註地望著前方。

　　顧少霆慵懶又輕鬆的，側過臉來，看著她。

　　片刻。

　　「遲小姐，很緊張？」

　　她淡淡回眸，看向他，「沒睡好而已，有什麼可緊張的。」

　　「實不相瞞，我也睡不得怎麼好。」男人修長的指尖，輕輕地捏揉著眉心位置，「做了一個不真實的夢，好像我那亡妻又死而復生了。」

　　他眸色灼灼。

　　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側臉。

　　莫念初驀的笑了一口，「還沒聽說過，有人死而復生的，顧總是不是太思念顧太太了？」

　　「思念？」他笑了，認為這詞用得特別準確，「你說的沒錯，她走了三年，我想了她三年，我時常在想，如果我對她好一點，她是不是可以不用那麼絕決地離開，如果我當初答應跟她離婚，放過她，她是不是現在跟遲小姐一樣，也找個老頭，給人家生了孩子。」

　　「顧總。」莫念初沒想到顧少霆會查她，猛地瞪大了雙眸，「我跟你素未相識，你為什麼要調查我？」

　　「抱歉。」他攤了攤手，清冷的眸子無關緊要的，盯著面前憤怒的婦人，「我不知道遲小姐你，這麼介意，別人知道你的過往。」

　　「無論我的過往是什麼，都是我的個人隱私，顧總就算有天大的權利，也不應該拿別人的私事來取樂吧？」

　　她的眼底一片森寒。

　　甚至，在他看來，還有一絲絲的恨意。

　　他擡手投降，唇上依舊是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沒拿你的私事來取樂，你的私事有什麼好取樂的？難不成，遲小姐覺得自己的過去，是個笑話？」

　　「你……」莫念初臉上凍結成一片冰霜，她冷冷地轉過頭，「……司機麻煩停一下車，我不去了。」

　　男人似笑非笑，聲音中透著一絲戲謔般的遺憾：「那真是可惜了，那我的朋友今天可能要失望了，我還告訴了他，有一位長得很像她姐姐的女人，今天要過來為他畫像，他還特意換了新衣服，準備好好配合你呢。」

　　莫念初木然的轉過臉來，看向男人……

　　笑得很玩味。

　　他像一個瘋子。

　　一個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魔鬼。

　　「沒關係，如果遲小姐覺得我冒犯了你，現在就可以下車。」男人聳聳眉梢，大有不勉強的意味在裡面。

　　莫念初收回視線。

　　緊緊地咬著牙根。

　　「顧總錢都付了，我哪有不去的道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氣，「顧總說的沒錯，我的有一些過去，確實是個笑話，不過好在，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會再重蹈覆轍。」

　　「誰都會有過去，遲小姐也沒必要自卑。」他慢條斯理地說。

　　莫念初：……

　　他可真會用詞，管這叫自卑。

　　車子一路前行。

　　開到了一家陌生的醫院門口。

　　宋清子說，她『去世』沒多久，顧少霆就以莫韜監護人的身份，把莫韜從國外接回來，送進了這家醫院。

　　聽說，這是在國內來說，治療精神病患最好的醫院。

　　莫念初有些緊張。

　　車子停好後，顧少霆和關韋一前一後的下了車。

　　她獨自一個人，在車裡坐了一會兒。

　　然後才慢吞吞地拿起自己的工具，下了車。

　　「遲小姐，你看，這個醫院的環境還不錯吧？」顧少霆雙手抄著褲兜，微微垂眸看向她，「隻不過我的這位朋友，病太重了，恢復起來有些慢。」

　　莫念初沒說什麼。

　　拎著自己的工具往裡走。

　　她的心情沉重且複雜。

　　期待著見到莫韜，又害怕見到他，更怕他認出她。

　　院長親自接待了他們。

　　莫念初被安排在一個乾淨又寬敞的房間裡。

　　她熟練地支起畫架，心情忐忑不安。

　　差不多等了半個小時。

　　莫韜才在護士的陪伴下，走進了房間。

　　第一眼。

　　氣色還不錯。

　　人也不那麼瘦了，有點肉了。

　　她擠了抹苦澀的笑，心裡卻為他高興。

　　「韜韜，今天有漂亮的姐姐，給你畫像，你要乖乖的哦。」護士把手裡的小熊遞給他，讓他抱著，「顧總說了，隻要你乖乖配合，他就會帶你去捉螢火蟲。」

　　「螢火蟲？」莫韜歡快的拍起手來，像個三歲的孩子，「要，哥哥，帶我去捉，發光的，蟲蟲。」

　　「真乖。」護士哄著他，把輪椅推到了莫念初的對面，「你坐這兒，讓姐姐給你畫像，很快就好了。」

　　護士把莫韜安排好後，這才跟莫念初說話，「遲小姐，他是病人，還麻煩你畫的時候，速度快一些。」

　　「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上來了。

　　莫念初一邊畫，一邊掉淚。

　　其實，她不用看莫韜的樣子，她都能畫得出來。

　　看到他，反而手都抖了。

　　突然一雙大手覆上了她顫抖又帶著涼意的小手，「遲小姐，別緊張，他又不傷人的。」

　　莫念初似觸電般的，把手抽了回來。

　　她失態了。

　　不應該這樣的。

　　「可能是今天早上沒有吃飯，有點低皿糖，引發的手抖，抱歉。」她給自己找了個拙劣的理由。

　　「沒關係。」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棒棒糖，輕輕地扯去糖衣，遞到莫念初的唇邊，「呶。」

　　她擡眸，蹙眉望向他。

　　他笑了，「沒毒。」

　　「不用。」她拒絕。

　　「怕你手抖，畫不好畫，一百萬呢。」他又往她唇邊遞了遞。

　　莫念初沉頓片刻，擡手接了過來。

　　沒吃，棒棒糖被放到一邊。

　　她專註地給莫韜畫肖像，側臉如畫，他看得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