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氣色比以前好了不少。」她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眼睛緊緊地盯著他的反應，捕捉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小臉也圓潤了，你覺得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知道她有話要說。

　　顧清伶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截了當地道出了心中的猜想，「我看念初現在樣子，怕不是懷孕了。」

　　顧少霆身形微震，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然擊中。

　　懷孕？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如同驚雷，震得他措手不及。

　　孩子的父親，是誰？

　　他？

　　還是……？

　　顧少霆的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震驚、疑惑、甚至有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與慌亂。

　　顧清伶明白了，顧少霆也不知道這事。

　　「她現在微微顯懷，大概五個月左右的樣子，我猜……這孩子，極有可能是你的。」

　　他面上是異乎尋常的冷靜。

　　隻有那對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敢置信和無法壓抑的興奮。

　　顧清伶近前一步，憂心忡忡，「如果她真的懷了你的孩子，你忍心看她獨自一個人撫養長大嗎？沐沐已經在沒有父親的陰影下長到了四歲，你希望你的第二個孩子，從出生開始就被稱為遺腹子？」

　　顧少霆的睫毛黯然地垂下。

　　他被火燎過的大手，緊緊地捂住了戴著口罩的臉。

　　他當然不希望，他的孩子從小在歧視和被欺負中長大。

　　可是……他現在這副鬼樣子，憑什麼出現在莫念初的面前？

　　她不會接受這樣的他。

　　這樣的他，毫無價值，毫無出現的必要。

　　「我能怎麼辦？」他的聲音痛苦。

　　顧清伶聽得心疼，但她希望顧少霆不要再封閉自己。

　　哪怕自己已經變成了莫念初不認識的樣子。

　　他也應該讓她知道，他還活著。

　　「你應該去見她。」

　　「見她？」男人極其嘲弄地笑了笑，「你覺得她見到我這副鬼樣子，會開心嗎？她應該更希望我死去，我這樣，隻會成為她的負擔，她總能遇到一個疼她愛她的人，而這個人註定不會再是我。」

　　顧少霆是不是從心裡希望，莫念初能找到好的歸宿，顧清伶猜不透。

　　現在，有沒有男人對莫念初好，顧清伶也不清楚。

　　如果真的有男人，能好到，走進了莫念初的心裡，她應該早就接受他了。

　　至少現在看來，是沒有這樣的一個男人。

　　「你真想讓她帶著你的兩個孩子，去嫁給別的男人？」她不認為自己的弟弟有這樣的氣度。

　　顧少霆垂下腦袋，輕輕地摘下戴在臉上的口罩。

　　那張原本俊美無雙，引得江城名門淑媛非嫁不可的精緻帥臉，如今半邊已經變得溝壑難平。

　　燒傷的肌膚形成難看的褶皺，面目全非，人鬼難分。

　　「你覺得，這樣的我，有什麼資格阻止她去嫁人？」他自嘲又自卑地勾起唇，破碎得令人心疼。

　　顧清伶鼻頭酸楚，眼眶通紅。

　　如果顧少霆和莫念初之前足夠相愛。

　　莫念初應該能接受的。

　　可是……

　　他們的關係剛剛緩和，感情也在發展階段。

　　她也不確定，莫念初會不會接受這樣一張臉。

　　「少霆，你可以好好的治療，現在醫學發達，我相信，總能好起來的。」

　　她不希望他永遠躲在暗處。

　　他也不可能躲一輩子。

　　顧少霆扭頭看向窗外。

　　或許，他真的可以躲在暗處一輩子，看著莫念初結婚，再生子，然後跟別的男人相親相愛一輩子。

　　他能接受的。

　　他也必需要接受這樣的結果。

　　「別說了，出去吧。」

　　「少霆……」

　　顧少霆固執到誰都勸不了。

　　顧清伶走出他的房間，坐在客廳裡，心情複雜。

　　關韋倒了杯咖啡給她，輕聲道，「別跟顧總吵，他的心情本來就不好。」

　　「我沒跟他吵。」顧清伶接過咖啡，遞到唇邊，輕輕地啜了一口，「我隻是想讓他積極地面對生活，積極地治療他的傷。」

　　她太了解他的脾氣了。

　　嘴上說著對莫念初不在乎，心裡指不定多想見她一面。

　　否則，也不會跑到頒獎禮現場。

　　「關韋，他的身體……醫生到底怎麼說的？」

　　「顧總的身體恢復得還算不錯，骨折雖然是粉碎性的，但是沒有傷到要害，慢慢養會養好的，至於燒傷的皮膚……那得需要大量的手術，治療最少三年起步。」

　　三年。

　　還得是他積極治療的情況下。

　　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可他……並不想治療。」顧清伶臉上憂鬱的光澤。

　　關韋比顧清伶更懂顧少霆的想法。

　　他也是逮著機會就勸，但是收效甚微。

　　「其實，在顧總的心裡最放不下的就是莫念初，而她也是他積極治療的動力。」顯然，現在這個條件並不現實。

　　「當初，他非要咱們跟莫念初說他死了，我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是覺得自己活不了？還是說……」

　　顧清伶對這事，一直就想不通。

　　就算是為了莫念初好，不想拖累她，也得問莫念初願不願意。

　　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

　　又是感動自己？

　　關韋是當事人，他全程陪在顧少霆的身邊，對他當時的一些做法，他最有發言權。

　　「顧總被救回來時，就差當場宣布死亡，他用最後的力氣向我安排著，莫念初和小少爺的未來，醫生說，就算救活過來，也是廢人一個，誰也沒想到，顧總死裡逃生，愣是撿回了一條命，還恢復得不錯。」

　　「顧總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他現在燒成這樣，背上的皮膚，那半邊臉，你讓他拿什麼自信，出現在莫念初的面前？」

　　「清總，你是顧總的姐姐，你應該知道顧總是多麼傲嬌的一個人，這次空難，已經把他打擊成了碎片，我想，在他心理的傷沒有癒合之前，就不要再提讓他去見莫念初了。」

　　顧清伶沒了話說。

　　她指尖輕輕地摩挲著咖啡杯，眸色深遠幽長。

　　「關韋。」她擡眸看向面色凝重的男人，「你們還打算在法國呆多久？」

　　「可能一年，又或是兩年。」具體他也不清楚，地看顧少霆的恢復情況，「我聽顧總的。」

　　「我覺得，你應該多關注一下莫念初的消息……」顧清伶也準備再確定一下莫念初懷孕這件事情，「……如果她真的懷孕了，月份一天天的大，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你知道的，當年，她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生下子沐沐，這次……」

　　關韋對這個消息，微微有些錯愕，「她……真的懷了顧總的孩子？如果是真的，她為什麼不講啊？就算不告訴我，她應該告訴你和老夫人啊，自己一個人承受，實在不是明智的決定。」

　　至於莫念初為什麼不說，顧清伶無從得知。

　　她想，莫念初應該有自己的苦衷和想法吧。

　　「我已經把這事告訴少霆了，希望對他有所觸動，讓他好好的接受治療，以最好的狀態，回到莫念初的身邊，與她一起承擔起父親該承擔的責任。」

　　她能做的隻有這些。

　　至於顧少霆最後怎麼決定，她左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