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九竅求不朽
「恭喜198號先生。」隨著拍賣槌落下,方濤如願將那座布滿銅綠的西周編鐘收入囊中。
葉知秋故作輕鬆地放下號碼牌:「花兩百萬買堆廢銅爛鐵,方先生的收藏品味真叫人嘆服。」說罷掩唇輕笑,眼尾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
正當眾人準備離場時,文物泰鬥王星淵突然起身:「童總,能否借葉小姐拍得的漢八刀玉蟬一觀?」
這請求讓原本走向出口的葉知秋頓住腳步,連帶王蓉、唐心怡等人都駐足觀望。
隻見王星淵戴上雪白的棉質手套,從絲絨托盤裡捧起那枚青白玉蟬,手持專業放大鏡細細端詳。
拍賣廳的燈光在玉蟬表面流轉,隱約可見腹部暗刻的「未央」二字。
王星淵的眉頭隨著觀察漸次舒展,嘴角揚起若有所思的弧度。
鄭栗注意到方濤正欲離場,卻被唐心怡拽住衣袖:「你不好奇這玉蟬的玄機?」
葉知秋屏息凝神地盯著鑒定現場,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剛簽完的成交確認書。
沈景斌與王蓉交換了個眼神,兩人不約而同向前挪了半步,試圖看清王星淵的神情變化。
「葉女士真是慧眼識珠,您拍下的這件西漢玉蟬雖然耗資一億八千萬,但絕對值回票價。」
文物鑒定泰鬥王星淵輕撫長須,「以老夫從業四十年的經驗判斷,這件珍品市值至少兩億起步,您這可是撿了個大漏……」
葉知秋聞言怔住三秒,突然激動得聲音發顫:「王老……您確定沒看走眼?」
手中絲帕已被她無意識揉成團。
王星淵將鑒定儀擱在絨布上,從西裝內袋掏出老花鏡戴上:「老夫以鑒寶協會終身名譽會長的身份擔保,這枚玉蟬採用的是早已失傳的遊絲毛雕技法,單是工藝價值就……」
展廳內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趙廣源和王蓉面面相覷,他們原以為葉家大小姐被擺了一道,誰知這玉蟬竟暗藏玄機。
按這個估價,轉手就能凈賺兩千萬,這可比在場多數人整年的投資收益都高。
葉知秋眼波流轉間已恢復從容,纖指輕點拍賣台上那口青銅鐘:「勞煩王老再掌掌眼,某些人花兩百萬拍下的破銅爛鐵,到底值幾個錢?」
尾音故意拖得綿長,餘光瞥向角落裡的方濤。
「這種民間鐵鐘存世量過萬。」王星淵隨手翻看拍品冊,「鑄造工藝粗糙,銘文模糊不清,放古玩市場頂多……」話未說完便被黃輕雅搶白:「聽見沒?某些人還當自己撿著寶了!」
「王大師的金口玉言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方濤慢條斯理剝著柑橘,果香在凝滯的空氣中格外清晰。會場頓時鴉雀無聲,連童浩昌正要打圓場的話都卡在喉間。
王星淵面色驟沉,銀絲眼鏡折射著冷光:「年輕人,知道你在質疑誰嗎?」
鑒寶箱裡的專業工具被碰得叮噹作響。
謝明朗慌忙起身打手勢,侍者端著的餐盤僵在半空,這頓答謝宴怕是要成鴻門宴了。
童浩昌無奈地牽動嘴角,暗自期盼好友能主動緩和局面。此時圍觀人群裡突然響起尖銳的女聲:「空口白牙污衊鑒寶權威,王老完全有權利追究你的法律責任!」葉知秋故意提高聲調,眼底閃爍著看好戲的興奮。
唐心怡下意識攥住身邊人的衣袖低語:「濤濤,要不咱們先服個軟……」
話音未落就被方濤輕巧甩開,青年戲謔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若我說這青銅器才是稀世珍品,而那塊古玉不過贗品,諸位當如何?」
「荒唐!」葉知秋脫口而出的嗤笑在展廳裡格外刺耳。沈景斌搖著頭掏出手機拍攝:「諸位見證啊,這瘋子居然說戰國青銅編鐘是廢鐵。」
幾位藏家交頭接耳間溢出陣陣譏笑,唯獨雷庭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作為天清門嫡傳弟子,方濤的斷言絕非兒戲。
王星淵拂袖轉身欲走,忽聞身後傳來清越嗓音:「敢問先生可識得玉蟬腹底陰刻的南越圖騰?」
老者身形微頓,在眾人期待中緩緩轉身。
藏家們不自覺地屏息,展廳吊燈在玻璃展櫃上折射出細碎光斑。
「也罷,今日便為諸位解惑。」權威專家扶了扶金絲眼鏡,「此物刀法遒勁暗合殷商遺風,沁色自然至少千年沉澱。但關鍵在此。」
他指向玉蟬尾部的雲雷紋,「這般規制必屬王室祭祀禮器,去年香港唐富比同規格拍品……」隨著兩億估價的宣布,驚嘆聲此起彼伏。
葉知秋面頰緋紅,隨著專家講解愈發心潮澎湃,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挎包扣帶,恨不能立刻完成交易將玉蟬收入囊中。
想到祖父八十大壽在即,這件能讓老爺子龍顏大悅的賀禮,或許能成為自己爭奪家族資源的絕佳籌碼。
籌建美妝品牌的資金缺口、與堂兄們的商業博弈,都將因這方寸玉蟬迎刃而解。
「方先生可聽清了?這玉蟬可是估值兩億的珍寶。」她揚起下巴,纖指輕叩展櫃玻璃,「您設的局,倒教我撿了個大漏。」話音未落,忽聞身側傳來短促的嗤笑。
王星淵面色驟沉,手中放大鏡重重扣在紅絲絨檯布上:「年輕人三番五次出言不遜,若非看在雷先生情面……」
老鑒定師花白眉毛劇烈抖動,「今日若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方濤從容撣了撣衣襟,目光掃過躁動的人群:「敢問王老可識得九竅葬玉?」此言一出,滿室嘩然。
「孔廟門前賣論語,也不怕閃了舌頭。」趙廣源抱臂譏諷,周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訕笑。幾個富家子交頭接耳:「九竅?莫不是杜撰的噱頭?」
「此問恰是質疑。」方濤聲線清朗,生生截斷滿室喧嘩。
眾人驚愕注視中,王星淵枯瘦手背青筋暴起:
「漢晉方興的九竅葬儀,以特製玉器封堵亡者九竅求不朽,殷商何來此制?莫非你認定此蟬乃口琀玉?」
展廳倏然沉寂,先前嗤笑的賓客面露窘色。有人低聲嘀咕:「原真有這般邪門葬俗?」「九竅……莫不是比七竅還多出兩處?」暗處傳來壓抑的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