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玉乘著馬車回了容府。
容府的門口不知何時聚集了不少百姓,多是些半大孩子。
為免馬兒受驚誤傷,容晚玉提前喊停車夫,瞧瞧自家府邸為何如此熱鬧。
隻見馬管家喜氣洋洋地拿出兩大串紅鞭炮掛在容府的門楣上,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點燃。
火紅的鞭炮噼哩哩啪地炸開,不少垂髫小兒低頭在地上尋找未點燃的小鞭炮,收集起來還可耍玩。
等熱鬧過後,馬管家又讓人拿出了兩個大竹籃,裡面裝滿了用油紙包裹的糖果,以及提前換好的銅闆。
「今日,是我容府內,主君之學生遲不歸,遲先生高中會元的大喜之日。特此與諸君分享喜樂,望遲先生殿試順利。」
說完,便將銅闆和糖果灑向人群。
人們一邊哄搶,一邊說著恭喜的吉祥話,還有不少百姓祝福遲不歸殿試再得頭名。
小兒為得糖,貧寒為得銅闆,除此外,其實還有不少是家中也有後輩走科舉之道的寒門人家。
希望能沾沾遲不歸的考運。
不過這做派,一看就是自家父親的提議,遲不歸是萬萬不會如此聲張的。
一來,容束出身貧寒,一直言說自己銘記百姓於心,每逢節日、容府添喜、以及天災人禍發生,總會想出些與民同甘共苦的法子。
二來,此前容束想要將容沁玉嫁給遲不歸,便已經存了拉攏遲不歸的心思,如今也是在向遲不歸以示親近之意。
「告訴馬管家,多派人盯著,人多恐生亂。」
容晚玉沒有打破門口的熱鬧,隻讓下人去叮囑了一聲,便改道從側門入府。
繞行正門內時,還看見容思行站在門內張望著外面的熱鬧。
容晚玉悄聲走到他背後,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瞧什麼,這麼認真。」
容思行沒防備,被嚇了一跳,轉身見是自家阿姐,才沒生氣,一臉嚮往。
「阿姐,等行兒長大了,也要考個桂圓!」
「遲先生考中的是會試頭名,叫會元,不是桂圓。」容晚玉噗哧一聲笑出來,捏了捏容思行的髮髻。
「行哥兒為何想要考中會元呀?」
容思行掰著手指頭,細數今日府中所見,「先生中了會元,咱們府裡可熱鬧了。爹爹派人說要給先生擺宴,還有好多穿著花衣裳的嬤嬤來咱們府玩。」
「花衣裳的嬤嬤?」容晚玉一時不解,一旁的馬管家聽見了,笑著上前解釋。
「少爺說的,是來說媒的媒婆。遲公子此次高中,又在陛下面前露過面,不少人都說遲公子殿試有望,想要提前定下他的姻緣呢。」
榜下捉婿,是京城一貫的作風。
此番,雖然隻是會試,但遲不歸實在是眾望所歸,不少家中有待嫁閨秀的,都將遲不歸納入了選擇範圍。
容晚玉聞言,笑意微斂,轉而囑咐起了管家。
「遲先生下月還有殿試,此時不可分心。何況那些媒婆,也不知底細,切不可隨意放入府內。」
馬管家如今唯容晚玉馬首是瞻,見容晚玉肅容下令,自然應是。
「咱們去尋先生。」容晚玉訓完話,拉起行哥兒的手,往外院去,又囑咐丹桂,回玉雨苑去取東西。
遲不歸的院落,門緊閉著,似乎阻隔了所有熱鬧。
容晚玉上前敲門,清風拉開一個縫隙,見是容晚玉才鬆了口氣,將姐弟二人迎了進來。
「大小姐,容少爺。今日閑雜人等實在太多,我家公子便讓小的閉門謝客。」
「聽聞,不少媒婆登門,如何遲先生一併拒之門外了?」容晚玉打趣了一句,想起什麼似的,又是一聲感嘆。
「倒忘了珠玉在前,旁人怕是難入先生之眼了。」
這話清風是聽出來了,說的是十八,可是他隻能裝作沒聽出來,一臉憨笑。
遲不歸微微搖頭,帶著一絲無奈笑意走出來,故意拿容晚玉此前和容翠玉所言的話堵她。
「近水樓台先得月,旁人可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然而容晚玉卻沒想起這茬來,隻想起十八和遲不歸熟稔的模樣,怕是舊相識。
近水樓台,這話倒也應了兩人之間的交情。
如此作想,心中生出一絲不覺的酸澀,將容思行輕輕往前一推。
「行哥兒說要來恭賀先生,我便陪著一道。」
容思行往前幾步,又摸了摸腦袋回頭,「阿姐,我今日問先生功課時,已經恭賀過了。」
容晚玉鎮定的神情一凝,容思行見狀縮了縮脖子,沖著遲不歸又是一拜。
「既是大喜事,學生便該多恭賀一次。」
見姐弟倆逗趣的模樣,遲不歸沒忍住,低頭微微抖動肩膀,笑出了聲。
「不過是會試,不必如此。容少爺日後向學也要謹記,戒驕戒躁,勿自滿過甚。」
被指回玉雨苑的丹桂,此時恰巧抱著一壇酒走了進來。
「姑娘,您說的要送遲先生的藥酒,奴婢取來了。」
弟弟和丫鬟接連拆自己的台,容晚玉一掌按住酒罈,皮笑肉不笑。
「你記錯了,我是說要送去給父親。」
「沒有啊,剛剛在大門,姑娘你明明說的是......」丹桂一臉莫名,還想要解釋。
「在侯府時,容小姐曾說要賠遲某一壇酒。」遲不歸上前單手輕輕鬆鬆地將藥酒擡起,移到了清風的懷裡。
站在容晚玉身後幾步之遙,青竹之息籠罩。
「遲某偏生記性不錯,便收下容小姐的佳釀了。」
清風見情形微妙,騰出一隻手拽了拽丹桂的袖子,「這藥酒如何存放,還勞姐姐告知,麻煩陪我去庫房一趟。」
支開丹桂還不夠,又叫上了容思行,「容少爺,您上回不是喜歡小的編的螞蚱嗎,庫房還有更好的,您賞臉去挑一挑?」
很快,頭腦簡單的丹桂,和人小單純的容思行就跟著清風去了庫房,院內隻剩下容晚玉和遲不歸。
遲不歸垂目,看見容晚玉的側顏,如石榴一般紅潤的嘴微微嘟起,玉瓷一般面頰泛著荷粉。
他不知覺擡起了手,想要去碰一碰她生氣的面頰,可最後還是垂在了身側。
甚至往後退了一步。
「遲某如今功業未成,未有娶妻之意。此前更無什麼近水樓台之緣。」
解釋這一句,遲不歸又恢復了以往風輕雲淡的模樣,就像是初見時候,溫潤如玉的先生。
「容小姐是大家閨秀,又聰穎靈秀,定當有錦繡良緣。」
這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祝福,容晚玉卻覺得心中空落,側首深吸一口氣,再回身,也是彬彬有禮的笑面。
「那晚玉便謝過先生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