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你說什麼?他們走了?
劉二耳摸著母牛的肚皮,眼裡閃爍著貪婪的光。
須臾,他察覺到前頭有人,猛地擡頭看過去,微微朦朧的晚霞中,顧月淮筆直地站在那裡,眼神泛著寒光看向他,劉二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顧月淮隻當沒看見,走近幾步,上下打量著高大的母牛,轉而溫聲問道:「劉叔,遛牛去了?這母牛現在可是咱大隊的寶貝疙瘩,還得是劉叔上心。」
劉二耳訕訕一笑:「是是呀,天兒不早了,我先拉著牛回去了。」
顧月淮眉梢一挑:「回去?回哪兒去?不去飼養處?」
劉二耳清了清嗓子:「支書說在棚裡怕牛凍著,讓我給牛牽回家去,你也知道我一個人住,沒啥牽挂,平日裡就和牛親。」
顧月淮半眯著眼,狐疑地看向劉二耳,上輩子母牛也是被他牽回家了嗎?
她隱約記得牛是深夜時難產死在棚裡的,如果真在劉二耳家,又怎麼會這樣?
劉二耳不敢看顧月淮的眼神,總覺得這妮子有點邪門,拉著牛就走。
顧月淮也沒攔著,看著劉二耳著急忙慌拉著牛跑了,母牛笨拙的身軀一顛一顫,可絲毫看不出這劉二耳對牛有多好,有多親。
這個劉二耳,肯定有問題。
顧月淮駐足看了一會兒,直到看不見劉二耳的背影了才轉身回家。
她回到家時,顧析淮正坐在院子裡看書。
顧月淮問:「睡了?」
顧析淮擡頭看她,點頭道:「嗯,你上哪兒去了?」
「沒去哪兒。」顧月淮沒說自己去了知青點,進屋繼續做衣服去了。
顧析淮盯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一天天,神神秘秘的。」
他是發現了,自己這個妹妹自從開始變好後,渾身上下都是秘密,有時候他甚至會懷疑眼前這個到底還是不是顧月淮,可仔細想想,現在的顧月淮總比以前那個好。
顧析淮沉默的收回視線,剛要把注意力投注到書本上,就忽然聽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擡頭看去,目光微頓。
田靜。
一個多月未見,他險些都要忘記這個人了。
在勞改場勞教這麼久,田靜也變了許多,首先是氣質,她身上不再有曾經那種柔柔弱弱,讓人生出保護欲的感覺,整個人變得堅韌了許多。
其次,模樣,她兩頰消瘦,顴骨突出,頭髮也有些亂,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
田靜身上背著薄薄的被褥,一步步往家走,路過顧家時,她也看到了顧析淮,不過,僅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沒有仇恨,沒有冷漠,就像是看到一個陌生人。
顧析淮皺起眉頭,心頭莫名升出些危機感。
正所謂會咬人的狗不叫,他總覺得田靜這次回來變了,變得危險了。
這麼想著,書也看不進去了,顧析淮掀開簾子進屋,顧月淮正在做襖子,他道:「月淮,你猜到剛剛看到誰了?」
顧月淮搖了搖頭:「誰呀?」
顧析淮看她不上心,大聲道:「田靜!」
聞言,顧月淮拿針線的手微微一頓,田靜?
她沒擡頭,繼續手頭的活,聲音平緩沒有起伏:「她從勞改場回來了?」
顧析淮點了點頭:「嗯,剛回,我看她背著大包小包,應該就是今天才放出來。」說完,他原本等著顧月淮再多問兩句,誰知,她就這麼沉默下來。
顧析淮嘴角一抽:「月淮?你不關心關心?」
顧月淮微詫:「關心?關心過了啊,早晚會回來,有什麼稀奇的?」
說實話,田靜回來的時間比她預估的還晚了幾天,原本想著不到一個月就會被放回來,生生拖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勞改場出了什麼事。
顧析淮雙手環兇,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我看你還是當心點的好,那田靜瞧著有點古怪,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憋了啥壞水等著報復呢。」
顧月淮笑了笑:「是嗎。」
她唇微彎,雖然是在笑,但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
田靜是什麼樣的人她上輩子就深有體會,這輩子儼然已經不死不休了,又何懼?
她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難不成還怕一個活人報復?
*
田靜拖著行李回了家,田大有和田甜都不在,屋裡冷冰冰的沒有煙火氣。
她隨意把鋪蓋鋪在床上,激起一層厚厚的灰塵。
「咳咳咳……」田靜劇烈咳嗽了幾聲,恨不得把肺都給咳出來,渾身湧上來的疲倦感幾乎要將她給吞沒,躺在薄薄的褥子上,閉眼都是勞改場的事。
倏的,她睜開雙眼,眼裡空洞洞的沒有一絲感情,眼淚卻止不住的從眼尾流下來,緊接著劃過側臉,沒入到髒兮兮的頭髮裡。
「顧月淮,任天祥……」
她輕啟唇瓣,慢悠悠吐出兩個名字,連聲音都帶著濃郁到極緻的恨。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動靜。
田靜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臉上滿是恐懼,整個人如驚弓之鳥般躥到門口,拿起撐門的木棍,大喝一聲:「誰?!」
「小靜,這才剛分別一天,你就把你的好哥哥給忘了?」
這聲音分明是清朗的,可說出的話卻帶了些許黏膩的猥瑣之氣。
聽到這聲音,田靜眼裡的痛恨之意更濃,死死盯著從窗戶上爬進來的任天祥,恨不得用手裡的木棍直接把人給打死,可是她不能。
田靜握著木棍的手隱隱發抖,咬牙切齒道:「你來做什麼?」
任天祥從窗口一躍而進,一個月的勞教生涯讓他身形愈發瘦長,看上去倒是依然俊朗,不過,臉上比之以往多了些沉重陰鬱。
「我來做什麼?自然是想你了,來看看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吶。」任天祥瞥了一眼田靜手裡的木棍,呵呵一笑,上前一把握住田靜的手,順手把木棍扔了出去。
「來吧,讓哥哥好好親近親近。」說著,任天祥就彎腰打橫抱起田靜。
田靜劇烈掙紮起來:「你放開我!放開我!你瘋了,這裡是我家!」
聞言,任天祥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呵呵,你家?有個事兒你可能還不知道,自從你被民兵帶走,你爸就帶著你妹妹搬走了,投奔親戚去了。」
聽到這話,田靜瞳孔驟然一縮,不敢置通道:「你說什麼?他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