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提著心，吊著膽跟著馬氏一起來到新宅院。

　　翠綠恭敬的在門口稟報：「老爺，小姐，顧少爺的爹娘來了！」

　　程明和程嫣之立刻走了出來。

　　顧東緊張的咽了幾下口水，結巴著喊人：「程、程老爺！」

　　那次，在綉坊，程明隻是在樓上遠遠的看了一眼，現在面對面，卻發覺顧東遠比實際年齡老的多，皮膚黝黑，額頭上有了深深得褶皺，尤其此刻，他一副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放得模樣，更加刺痛了程明的心，表妹就是跟這樣的人生活了十多年。

　　「程老爺！」

　　馬氏也跟著喊人。

　　她這一聲，拉回了程明的神思，目光看回了她的身上。

　　馬氏微微點頭。

　　程明立刻明了，壓下心裡的同意，點頭：「顧……」

　　竟然不知道稱呼顧東什麼了。

　　「您喊我顧東吧，鄉下人，沒什麼講究，都是直接喊名字的。」

　　顧東一臉憨厚的說。

　　「這有些不合適吧？」

　　程明遲疑，就算撇開了他和馬氏的關係不說，以後兩個孩子要是成了親，他們可便是兒女親家了，又怎麼能直接稱呼對方的姓名。

　　「不如稱呼顧老弟吧。」

　　馬氏笑著提議。

　　程明做生意多年，自然養成了許多規矩，乍然讓他直呼顧東的名字，他確實有些喊不出口。

　　「顧老弟！」

　　程明立刻喊人。

　　顧東下意識的應聲都到了嗓子口了，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憋得臉色通紅，人家程老爺看的起他，才喊他一聲老弟，他可不能沒眼力見，真的應下，那豈不是高攀人家了。

　　趕緊讓開了身體，謙恭得說：「程老爺，請吧。」

　　「顧老弟，以後我們便是兒女親家了，你應該喊我一聲程老哥才是。」

　　「不能，不能。」

　　顧東慌張得擺著手，額頭上的汗珠子都冒出來了。

　　程明看他一眼，沒在說什麼，走了出去。

　　「路不好走，您慢點！」

　　「向右拐！」

　　「前面很快就到了！」

　　顧東在他身後半尺的距離，一路上不斷得囑咐著。

　　馬氏沒有阻止。

　　到了老宅門口，顧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身上的衣服都緊張的濕透了。

　　顧錢，李氏，顧耀三人齊刷刷的站在門口，看到程明過來，顧錢把不知在衣襟上擦了多少次的手又一次的在衣襟上擦了擦，才伸出，彎曲著腰，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程老爺，您家裡面請！」

　　程明停住腳步：「這是……」

　　「這是我公公，婆婆。」

　　馬氏搶著回答。

　　「顧伯母，顧伯母。」

　　程明有禮的喊人。

　　顧錢老兩口慌的直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哪能讓程老爺這樣喊我們。」

　　「您二老是長輩，我是晚輩，理應如此稱呼。」

　　見他如此有禮，顧錢老臉上樂開了花，但還是拘謹著說：「程老爺，您請進去吧。」

　　程明走進院內，即使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屋內的破敗也讓他禁不住愣了一下。

　　眼前總共是五間屋子，三間，兩間，中間用一堵土牆隔開，土牆的中間斷開了一截，應該是平日裡走動的門，挨著土牆的位置，距離北房不遠的地方，搭建了一間小屋，看樣子是住人用的，再往這邊，便是狹小的廚屋了。城如自己的女兒所說，院子不大，到處堆滿了破破爛爛的東西，或許因為自己的到來，家裡打掃的倒是乾淨，地上連個土坷垃也沒有。

　　「程老爺，您請堂屋坐。」

　　顧東殷勤的招呼，招呼的同時還不往給顧耀一個眼色。

　　堂屋內，一個老式的八仙桌子放在正中間，桌子的一側放著幾個木頭的凳子，一看便是用過許多年了，凳子的表面都磨得光滑能照人了。

　　程明走進堂屋內，看到屋中的這擺設，又是愣了愣。

　　顧東和顧錢看到了，心提了起來。他們可是把家裡最好的桌子和凳子都搬來了，這程老爺要是嫌棄，他們可真不知該怎麼辦好了。

　　好在程明愣了下後，還是走進屋內。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跟著走了進去。

　　顧耀隨後端著一碗茶水進來。

　　因為家裡最近銀錢富裕了，以前用的豁口的碗全部扔掉了，換成了粗陶的，顧耀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放到了程明的面前頭也沒敢擡，壓著嗓音說：「程老爺，您喝茶。」

　　程明看著粗陶碗裡的茶水，不，不能稱之為茶水，因為裡面一根漂浮的茶葉也沒有，有的隻是一點點的茶末沉在碗底，眼神晦暗不明，到了現在他才真真切切的體會，自己的女兒說的那句等你看過了就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別說是女兒，就是他也是硬著頭皮坐在這裡，而月兒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家小姐，卻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

　　想到這裡，程明心裡又是一陣絞痛，微微變了臉色。

　　看他盯著那碗茶水不說話，顧東和顧錢兩人對看了一眼，顧東試探的喊了聲：「程老爺？」

　　程明擡眼看向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顧老弟喊我何事？」

　　「我聽說這茶水要趁熱才能喝，涼了就不好喝了。」

　　「哦！」

　　程明應了聲，眼光看向門口，卻不見馬氏的身影，張了張嘴，欲要問她去哪兒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眼光看向了顧耀，問：「這便是令公子？」

　　「就是他，撞了程小姐的就是他。」

　　顧東接著話茬，說完了以後才感覺自己說的不對，立刻慌了神，看向程明，看他神色沒有什麼變化，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顧耀沒吭聲，紅著臉站在原地。

　　程明上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點頭：「令公子氣宇軒昂，氣質不凡，以後必然成大器。」

　　他說的話幾人一句沒聽懂，但也知道是好話，顧錢立刻催促顧耀：「好不謝謝程老爺。」

　　「謝謝程老爺！」

　　顧耀慌忙說。

　　程明擺手，看了看碗裡的茶水，終是沒端起來喝。

　　送走程明，顧家人全部癱坐在凳子上。

　　顧東擦著額頭上的汗：「我的娘哎，見了有錢的老爺，比去地裡幹一天的活還累！」

　　顧錢深有同感的點頭。

　　一晃兩日過去，到了第三日，馬氏一早便去了新宅院等著。

　　不到晌午，柳娘坐著馬車匆匆而來，看幾人都在，一一見禮：「主子，表小姐，小主子。」

　　「我爹娘讓你來的？」

　　程明問。

　　「是，老太爺說了，他答應顧家的這門親事，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一百萬兩的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