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讓來了興緻，「為什麼？」

　　「下周吧。」

　　商郁答非所問。

　　那支鋼筆的事，他還欠岑野一個人情，總得給人面子。

　　霍讓提醒，「周聿川八成也會來。」

　　「挺好。」

　　商郁聽著耳機裡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往家門的方向瞥了眼，眸中是深不見底的黑，意味深長。

　　他和她，如今隻隔著這一扇門了。

　　霍讓聽出他話語裡的機鋒，笑了下，「不怕周聿川看出你的心思？」

　　問完，又覺得這問題有點多餘。

　　商郁這個人，行事忌憚過什麼。

　　果不其然，商郁連回答他的興緻都沒有，看了眼腕錶，起身逐客，「事說完了，可以走了？」

　　「……」

　　霍讓不由咂舌，卻沒動，「你今晚到底有什麼事啊？」

　　越不說，越有鬼。

　　商郁懶得理他，邁著長腿進了浴室。

　　霍讓總覺得詭異，一把揉在狗子的腦袋上，「有有，你偷偷告訴叔叔，你爹到底準備幹什麼去？」

　　商郁和他，什麼時候開始有秘密了？

　　但有有認人得很，壓根不給他揉腦袋，一甩就收回了自己的狗頭，悠悠哉哉地趴進了落地窗邊的狗窩裡。

　　「你這是……」

　　等商郁沖完澡，換好衣服出來，霍讓總算知道詭異在哪裡了。

　　霍讓：「你是怎麼做到，這麼快讓妹妹答應你出去約會的？」

　　這廝平時都是仗著自己有副好皮囊，清一色的高定西裝三件套，髮型也是一絲不苟。

　　今天，難得一身休閑裝，頭髮抓得看似淩亂卻講究，連腕錶都特意換了塊。

　　三十的人，快給自己整成男大學生了。

　　一看就是往妹妹的年齡在靠攏。

　　商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挑眉：「誰說是約會了？」

　　不是約會。

　　但是對方確實是妹妹。

　　霍讓揶揄，「那是什麼？親子活動？」

　　「滾蛋。」

　　商郁笑罵一聲，「去買衣服。」

　　「買衣服，誰給誰買？」

　　商郁理著衣襟，狹長的眼尾輕挑，「當然是她給我。」

　　霍讓連連嘖聲，不可思議地問他：「你不是嚴重潔癖嗎，什麼時候也願意去外面買衣服了？」

　　商家太子爺，自小衣櫃裡的衣服要麼是私定要麼是高定，試穿前也必須水洗消毒才行。

　　「你管我。」

　　商郁抓了件外套，也不逐客了，「我先走了，你沒事幹正好幫我把有有遛了，記得遛夠半小時。」

　　霍讓來不及拒絕，家門就啪地一聲合上了。

　　有異性沒人性！

　　-

　　溫頌睡得迷迷糊糊時，門鈴沒完沒了地響了起來。

　　她掀起被子就將腦袋埋進去，捂住耳朵。

　　「小九，快六點了。」

　　忽然，耳畔傳來男人低沉清越的嗓音，溫頌下意識拒絕，「不管幾點，我都要睡……」

　　話說到一半，她一個激靈翻身而起。

　　不對。

　　這不是八年前了。

　　那時候，她嚴重賴床，甚至還有點起床氣，定鬧鐘沒用，每次都是商郁親自喊她起床。

　　被他睡眼惺忪地從床上抓起來，擠好牙膏的牙刷和水杯會一起遞到她手裡。

　　她生氣，但心底裡又還是有點怵他，隻能不情不願地用力刷牙。

　　每當那個時候，商郁總會說：牙齒要是不想要，給你全拔掉好了，省了刷牙你還能多睡兩分鐘。

　　毒舌得很。

　　溫頌晃了晃腦袋，抓起床上的手機，看見長達七小時的通話時長時，人都愣了一下。

　　反應了一會兒後，溫頌想起來自己睡著前答應的事。

　　她清了清嗓子，「我、我睡得太沉了，你稍等一下。」

　　話落，她直接掛斷電話，洗漱換衣服。

　　開門時，男人百無聊賴地倚在牆上，瞥見她才緩緩站直，聲音是慣常的寡淡，「我還以為你捨不得錢，要賴賬了。」

　　「……」

　　溫頌一邊穿大衣一邊出門，「買套西裝的錢我還是有的。」

　　「那走吧。」

　　商郁按下電梯時，溫頌也穿好了外套，並肩站在他的身側，一起等電梯。

　　彷彿一同出門的夫妻。

　　電梯來得很快，裡面還站了對小兩口，女生小鳥依人地賴在男生懷裡，男生的手攬在她的腰上，見有人進來，男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動作卻未變。

　　儼然一對新婚夫妻。

　　商郁率先走進去，轉身時，幽深視線卻掃過溫頌的細腰。

　　那女生倒是活潑開朗，看向溫頌，「我們剛好住樓上，之前沒見過你和你先生，剛搬過來嗎？」

　　商郁眼底劃過愉悅，就見溫頌跟撥浪鼓一樣搖頭，「不是，他是我鄰居，我先生他不住這邊。」

　　「準備去哪個商場給我買衣服？」

　　她前腳剛解釋完，商郁後腳冷不丁砸出這句話。

　　溫頌下意識擡頭看他，就正好看見那女生和男生互相對了個曖昧的眼神。

　　顯然，她和商郁的關係，在別人眼裡更不清白了。

　　剛開始還隻以為他們是普通夫妻。

　　現在好了，她已婚且出軌男鄰居。

　　她兩眼一黑，分不清商郁是故意還是無心，但還是瞪向他，「去義烏，給你批發一百套，夠不夠？」

　　嘴上是這麼說，實際上溫頌比誰都清楚他講究，驅車前往會員制的頂奢商場。

　　兩人走到家男裝專櫃門口，有熟悉的櫃員走過來，看見溫頌，她下意識探頭往另一個方向看了眼，磕絆道：「周、周夫人……」

　　溫頌皺眉，「怎麼了？」

　　「沒，沒怎麼。」

　　櫃員搖搖頭，又於心不忍，低聲提醒了一句：「剛周總……和別人來過。」

　　她沒說的太明顯，但溫頌領悟到了。

　　周聿川剛和別的女人來過。

　　溫頌不以為意地笑了下，往自己身側看了眼，「我也是和別人來的。」

　　「……」

　　身為頂奢品牌的櫃員，到底是吃過不少豪門大瓜的，她穩住內心的震驚，儘可能平穩地開口：「我還以為您又是來給周總買衣服的。」

　　櫃員剛問完，就覺得溫頌身旁那個英俊男人的氣場，明顯淩厲了幾分，似乎不滿她說的話。

　　她很確定，這個男人是第一次來。

　　這種氣場極強又骨相絕佳的男人，以前若是來過，她肯定會有印象。

　　「不是，今天給我哥……」

　　溫頌下意識解釋著，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一時不知道她現在和商郁到底是什麼關係。

　　甲方、鄰居？

　　她索性略過這個：「新款在哪邊？」

　　「那兒，我帶您過去。」

　　她隨著櫃員走過去，率先給商郁挑了起來。

　　畢竟，是自己賠他東西，多少得有點誠意，免得又被他說摳。

　　溫頌拿著一套暗色條紋的西裝走向他，「試試這套嗎？我感覺還挺適合你的。」

　　櫃員保證，不是她的錯覺。

　　在周夫人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那男人的氣場又收斂下去，甚至透出兩分興緻。

　　這兩人，像極了一對商業聯姻尚在新婚磨合期的夫妻。

　　隻是，周總呢……

　　算了，周總也不是什麼好鳥，周夫人八成是傷心欲絕，才包了個絕頂帥哥聊以慰藉。

　　商郁沒拒絕：「行，試試。」

　　他肩寬窄腰，是標準的倒三角，身姿又高挺，在加上那張好皮囊，西裝穿在他身上的效果比模特還要吸睛。

　　溫頌突然懂了，那些富婆為什麼會很願意給小白臉花錢。

　　付款時，溫頌心都在滴皿，商郁還拎了條皮帶過來，「一起，她買單。」

　　溫頌看向他，「我隻說了賠一套西裝。」

　　商郁下頜微擡，問櫃員：「皮帶算不算西裝配套產品？」

　　男人皮相雖好，壓迫感卻極強。

　　說的話，也確實不算有錯，櫃員隻好點點頭，「算的。」

　　溫頌認命，又被他砍了一刀。

　　出了專櫃，二人就近去餐飲層吃晚飯，期間，不少女生偷偷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

　　十個有八個都是在偷瞄商郁。

　　溫頌這才發現，他今天穿得很休閑鬆弛，往這兒一坐活像風光霽月的大學校草。

　　和平日裡那個不近人情的男人，反差感極強。

　　這會兒，甚至都有女生想結伴來要微信了。

　　不過，有個熟人比那些女生來得更快，「小頌？」

　　是江尋牧。

　　溫頌笑了下，放下筷子，「尋牧哥，你來這兒吃飯？」

　　「我正好從外面經過，看見你們，就進來打個招呼。」

　　江尋牧笑笑。

　　也不意外她和商郁在一起，不管前些年有什麼矛盾，到底是兄妹，一起吃頓飯再正常不過。

　　「要不要一起吃？」

　　「好啊。」

　　江尋牧笑著應下。

　　在江尋牧面前，溫頌顯而易見要放鬆不少。

　　一手養大的小姑娘，到底是和他生疏了。

　　有電話進來，商郁收回視線，淡聲道：「我去接個電話。」

　　「好。」

　　溫頌飛快點頭，又叫了服務生過來加菜。

　　江尋牧眉眼帶笑，順勢和她聊起工作，「我下午發你微信的那個思路，你覺得怎麼樣？」

　　溫頌是被商郁吵醒後，急趕急地看了一眼，還沒顧上深想。

　　她點點頭，思索一番，「看了，不過我覺得可以再調整一下劑量試試看……」

　　「小頌，江醫生，真的是你們啊？」

　　沈明棠與周聿川相攜走過來，回頭看了眼周聿川，意有所指道：「你看，我就和你說了小頌和江醫生關係好，你還不信。」

　　周聿川也沒想到，會碰見溫頌和江尋牧私下約飯。

　　他面色未變，「小頌，你和我出來一下。」

　　溫頌不想弄的江尋牧尷尬，起身和他出去。

　　一出了餐廳，周聿川眼神一瞬就冷了，抓住她的手腕往電梯口走去，不由分說道：「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