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見她隻顧著左右四看神情發愣，喊了她一聲：「嬸子？我扶你，還能走吧？」

　　她本來準備給她檢查處理一下，可這兒有熊瞎子出沒，雖然已經走了，但是難保它不會再回頭。

　　她們不能落單，也不能因為她們兩個人，耽誤大部隊。

　　女人這才回神，愣愣點頭：「能、能。」

　　她抽手，試圖掙開葉舒的攙扶自己走。

　　但葉舒手勁大，穩穩握住她的手臂，道：「小心腳下，走吧。」

　　金嫂子見狀，過來接了葉舒手裡的籃子：「我幫你拎著。」

　　到山腳下的時候，才是半下午，距離天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於是大家先把栗子送回家，再返回山腳下，挖野菜撿菌菇。

　　因為距離營區很近，再加上又是山腳下，這附近的野菜差不多都被嚯嚯乾淨了，但是最近總下雨，天氣潮濕，菌子出的也快。

　　雖然天確實冷了，但好些品種就是這個季節出的，長得還非常茂密肥美。

　　葉舒則把崴腳的嬸子送了回去。

　　路上，她說明了自己醫生的身份，嬸子明顯很意外，像是要說什麼，但最終沒開口。

　　葉舒注意到了她情緒的變化，以為她是想讓自己看病，也就沒放在心上。

　　直到回了二號營區，把她送進了家門，看到一個人，葉舒恍然感到震驚：「田老？！」

　　京城第一軍醫大學的田老？！

　　當初她參與翻譯的那套全新教材的彙編工作，就是由這個田老主持帶領的。

　　葉舒眼力很好，即便屋內光線十分昏暗，她也認得清。

　　隻是，此時的田老滄桑瘦削，病氣懨懨，已經和早前她記憶中精神矍鑠的老教授的形象大相徑庭！

　　原本頭髮花白，此時已然全是白髮。

　　田老原本闔目靠躺在床上，看上去狀態就不是很好，聽到葉舒驚訝的喊聲，這才睜開眼睛看過來。

　　他形容憔悴，眼神黯淡無光，認出葉舒的一剎那，顯然也很意外。

　　他明顯愣神了一下，動了動嘴皮子，聲音低而弱：「葉、葉舒？」

　　葉舒點頭：「是我。」

　　她幾步走到他的床前，眼見他情況相當不好，不禁蹙眉，伸手就來捉他的手腕，要給他把脈。

　　這反倒是讓田老有些意外，他試圖掙紮。

　　但葉舒手上力道大，三根手指穩穩按住他的脈搏，道：「您別動，我給您看看。」

　　田老身體虛弱，比不得她的力氣，眼見是阻止不了了，於是對門口的女人使了個眼色。

　　女人點點頭，站到門口放風。

　　田老身體氣皿兩虛，腿斷了，一直沒有休養好，再拖下去，他可能都熬不過這個冬天。

　　葉舒心頭驚異，大約猜到了怎麼回事。

　　當下也沒多說，趕緊返回醫務室，給他拿來了抗生素消炎藥和葡萄糖先給他掛上，先平穩最起碼的生理機能，後續再看情況處理斷腿。

　　田老精神不濟，再加上藥物的作用，很快又睡過去了。

　　先前那嬸子站在葉舒的身邊，此時正在不斷地抹眼淚。

　　葉舒對她道：「田老的身體現在不適合做手術，他是不是斷腿以後沒接收過治療，也沒用過葯啊？」

　　女人姓顧，是田老的愛人，今年五十二歲了。

　　顧嬸子原本還壓抑著情緒，聽葉舒如此一說，就忍不住了，眼淚嘩嘩落了下來，哽咽點頭：「對，沒得看病，沒藥吃，直接一路就被送來了這裡。」

　　除了缺醫少葯，連吃飽飯都是個問題。

　　這從田老的脈象上就能看的出來，

　　顧嬸子明顯很激動，一把抓住了葉舒的手，一個勁兒地道謝：「謝謝你！謝謝你小同志！」

　　葉舒不擅長交際，但也知道，此時的她不要多說，隻需要靜靜陪伴就好了。

　　良久，顧嬸子的情緒終於平復下來。

　　葉舒準備走了，顧嬸子握著她的手突然用力：「小同志……」

　　她聲音很輕，說道：「謝謝你救了我們家老田，你是個好人，有件事，你得注意點當心點。」

　　葉舒心中一個咯噔，當下沒有做聲。

　　就聽她繼續說道：「以後幫人看病，切不可再用中醫那一套了。」

　　隻一句話，葉舒就明白了外面的局勢。

　　顧嬸出於好心提醒她，葉舒心領了。

　　既然說起了這方面的事，葉舒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可以和我說說，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葉舒對他們的照顧，顧嬸子都看在眼裡，不止拿來了葯，給田老掛了水，還拿來了糧食。

　　這些東西現在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救命的！

　　況且剛剛她不在的時候，老田已經和她說了葉舒的身份。

　　當下顧嬸子也就沒再對她有所隱瞞。

　　原來田老是被顧嬸子的娘家連累了，顧嬸子娘家早前是經商的，再加上田老本身很推崇中醫，一直反對把中醫打入封建邪教的說法。

　　他的腿，就是在最後一次辯論演講中，被底下群情激奮的人衝上台踩斷的！

　　說起往事，顧嬸子情緒很是激動：

　　「那麼多的人，他們都是盯著老田去的啊！都能把他的腿給踩斷了，可想而知他們當時是什麼樣的心理啊！」

　　「他們好些還是老田的學生啊！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老田不止是第一軍醫大學的教授，他門下的學生也不止有軍醫大學的醫學生，還有社會上其他的愛好醫學者，也有中醫方面的愛好者和研究者。

　　這些種種原因疊加，最終導緻他獲得了現在的下場。

　　身處其中，不能評價。

　　葉舒唯有默默陪伴默默安慰，等顧嬸子哭累了，情緒平穩了，才安慰她：「到了這裡就好了，慢慢養身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別的地方她不敢保證，但是在這裡，在霍亦晟的勢力範圍之下，她敢保證，絕對不會出現無辜之人遭遇不幸的事。

　　最起碼，能吃得到飯，也能看病吃藥。

　　顧嬸子連連點頭，感激不已。

　　葉舒回到營區，大約受到了田老一家的影響，她的情緒也非常不好，此時此刻，分外想念霍亦晟，好希望他能在身邊，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