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的眸子裡已經燃燒了起來。
那鋪天蓋地而來的錘子拳頭,似是夜幕裡劃破蒼穹的流星,還透着些許銀亮。
銀亮的光芒外,籠罩着熾熱得有些發白的焰火。
而那密集的錘子拳頭依舊一刻不停地向前推進着,雖然那速度已經越來越慢,而子衿也覺得自己的氣海似快要煮沸一般,整個兇腔熱浪翻湧,似是随時會從中炸開。
啊!
子衿忽然仰起頭,伸長脖子,如高猿長嘯。
漆黑的院子裡,伴随着那轟然一聲脆響,似星火濺入枯草,夜色被瞬間點亮,刺眼的光芒瞬間照得那戈壁灘亮如白晝。
院子外不遠處的精銳之師們目睹了這一切,被驚得目瞪口呆,那死寂一般的眸子裡,庸散地閃着幾乎要熄滅斷絕的光。
然而沒有夢語殿下的命令,他們卻不敢輕舉妄動,那躍躍欲試的腳步,始終未挪動分毫。
就在聲波與光芒同時泯滅的那一刻,那些蘊含着毀天滅地力量的罪惡拳頭,真的似錘子遇到超過熔點的溫度那般,瞬間枯萎軟了下去。
砰!
地面騰起陣陣黑煙,所有不堪重負的青磚也随之淪陷。
子衿原本立得如同一道牆壁的身軀,也在這一刻坍塌在地。
雖然此時他已經暈厥了過去,但他的腦海裡卻依舊是那陣翻雲覆雨,或者是對于強大的渴望,他的神色充斥的是猙獰。
“子衿少俠,你沒事兒吧?”
黑煙散盡後,夢語殿下疾步走了過去,她的聲音裡多了幾分罕見的慌張。
她蹲下身以手臂挽起昏迷中的子衿,看着他略顯疲倦的猙獰,心裡不禁泛起一抹憐惜之意。
“子衿少俠,你醒醒呀!”夢語殿下搖了搖子衿的頭,失聲道。
然而子衿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夢語殿下竟開始變得有些悲傷了。那從未與陌生世界見過面的眼淚,竟如珍珠般一顆顆滴落到子衿的額上,聲音極小卻還是濺成了水花。
那水花很快彙聚成細流,沿着子衿的眉心滑下,在鼻梁的上方分向兩頰。夜幕偏黑,卻看得清清楚楚。
模糊中,子衿的手指忽然輕顫了兩下,他似是感受到了雅魚的召喚。于是極力掙脫黑暗的束縛,朝着雅魚走去。
就在他感覺挽住了雅魚的手時,雅魚卻突然毫無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吓得他一溜煙地醒了過來。
然而,當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夢語殿下的面容時,他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那是一種超越了羞澀的尴尬。他能确定自己是躺在殿下懷裡的。
下一刻,子衿吓得猛然一個翻身,亂滾帶爬地站了起來,神色慌張道:“殿下恕罪,剛出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他能意識到,方才在夢裡他的手觸摸到了雅魚的臉頰,好像是替她擦眼淚。至于現實裡他的手有沒有觸到夢語殿下的臉,他卻是渾然不覺。
心裡一片慌亂,他不敢正視殿下的目光。
夢語殿下卻主動朝他走了過來,殿下的眸子裡依舊挂着淚光:“子衿少俠,我還以為你……”她沒有接着往下說,隻是臉上鋪滿了憂郁。
不過她的眼神倒是溫和了許多,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殿下”,好像此刻她隻剩下“夢語”這個不在天階的标簽。
為了轉移尴尬,子衿隻好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地面上那些深陷到地下的錘子拳頭,歎息道:“這些罪惡的皿魔,不知榨幹了多少人的皿!”
夢語殿下也收起了臉上的動容,神色恢複了以往的高傲,她冷冷道:“待我平定叛軍,定讓它們統統下地獄,一個都逃不了。”
子衿不知道夢語殿下這一席話,是故意迎合他,還是為了她的子民?總之這樣的說辭讓他有些忐忑。
不過夢語殿下如疾風驟雨突變的語氣,着實令子衿吃驚不小。以至于他的目光無意識地移到了殿下身上。
夢語殿下似是看破了他的疑慮,目光也不回避,而是忽然道:“子衿少俠是不是在好奇,我的态度為何轉變得如此之快,方才還是嬌滴滴的弱女子,現在又回到了冰冷的殿下?”
子衿沒有回話,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子衿少俠,你有這樣想法并不足為奇。”
夢語殿下嘴角微微上揚,強行擠出一抹殘笑,繼續道:“我是殿下,所以平常在人前的時候,我要端着架子,維持自己的姿态,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符合别人對我的期待和看法,我可以傲慢,也可以冷得像一塊冰,卻不能軟弱,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有婦人之仁。”
語落,她向前逼近了幾分,冷峻的目光重新落到子衿的臉上,與子衿的視線大體一緻:“子衿少俠,你能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