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一夜的後院就此驚醒,那朦胧的霧氣似是受到了驚吓,竟在那道急促的聲音響起之時,融化在了原地。
書房裡的妙手與姜雲子在驚愕中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便把目光一齊瞟向了門外。
“小心應對,斷斷不可答應他一同謀反!”
姜雲子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道:“此人善于攻心計,千萬不能被他迷惑了心智,不管他開出什麼條件。”
妙手沒有思緒聽姜雲子說什麼,他隻覺得腦子裡嗡嗡乍響,此刻的心境完全被一種莫須有的東西占領,說不出具體是什麼,但卻真真實實地存在于識海。
姜雲子走到門口時,還是有些不放心,他的手剛扶到門栓時,又愣怔了一下,繼兒回頭提醒道:“城主,關鍵時刻,可以大義滅親,我和禁軍随時在外恭候!”
此言一出,妙手頓感識海裡那團擾人心神的黑霧,轟然碎裂于天地的空白間。
他的眼神有些憂郁,卻不曾擡頭看向姜雲子,他不敢直視那雙淩厲的眼睛。
在妙手的眼裡,這姜雲子既是他的軍師,也是他的假父,多年以前,是姜雲子把他扶上了城主的寶座。多年以後,他也對他言聽計從。
而此刻,他卻要他大義滅親殺了自己的把兄弟!很小的時候,他便知道這世間最難以兩全的便是“忠義”。
模糊間,恍然聽得“吱”的一聲,那門便打開了,姜雲子側身出了那道門,忽見回春已經踏進了院門,笑呵呵地朝他迎了上來。
“參見蘇城主!”
倆人還相距數十步之遙時,姜雲子在便彎下腰深深一禮。
“老軍師請起,您這是折煞回春了!”
回春立即快步上前,雙手握緊姜雲子的臂膀,恭敬地把他扶了起來。
姜雲子拘謹道:“蘇城主,快進去吧!我們城主正在書房恭候您的大駕光臨呢!”
“嗯,好!”回春哈哈一笑,道:“老軍師日理萬機,辛苦了,快下去歇息吧!”
說罷,姜雲子便輕輕一禮,然後退出了後院。
回春側目斜瞅了一眼走路都有些晃蕩的姜雲子,心裡不禁嘀咕道:“你現在老啦,也該輪到我們這幫年輕人出場了,好生歇着罷。”
言語間,興奮,諷刺,敬重,感歎皆有。
……
……
書房裡,倆人向往常一樣,沒有太多客套,隻是簡單的寒暄一番,妙手便引着回春坐到了書房卧角的茶桌上。
一杯鐵觀音入喉,解去了一路奔波的乏力,回春便輕輕放下茶杯,似是有些惆怅道:“妙手老兄,愚弟匆匆前來,确實是遇到了天大的難處,望老兄出手幫扶一把。”
“回春老弟請講!”妙手故作鎮定道:“隻要是愚兄能做到的,定會全力以赴!”
妙手的話語裡透露着玄機,按往常慣例,此刻應該插一句,“回春老弟這就見外了,都是一家人,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然而,他并沒有這樣說,而是鎮定中略顯出一種心有餘悸。回春也似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哦!”回春下意識地往門外望了望,做出一副警覺性的樣子。
妙手趕忙寬慰道:“老弟請放心,外面的仆人我早已屏退,有什麼難處盡管說罷!”此刻他也隻能揣着明白裝糊塗。
回春這才暫時放下警覺,因為方才他好像隐隐約約聽到了,這院子的外圍似是有禁軍竄動的腳步聲。
他單手蹭着茶桌,把頭盡量靠了過去,輕聲道:“助我推翻大周,咱哥倆坐享天下!”
說罷,他的眸子裡泛出一股兇狠的光,似是頃刻間便要把大周吞沒。
妙手愣怔了一下,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上,顫聲道:“你當真要謀反?”
“哦?”回春有些詫異道:“莫非老兄已經知曉?”
妙手的反應與回答确實令回春有些始料不及,按照他之前預想的,他這位老兄倘若聽到他要謀反,肯定是先指責他一番,“莫要把玩笑開大”,然後才是進一步了解情況。
而此刻,妙手雖有些慌張,卻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
沉默了片刻之後,妙手突然站起身來,走到案桌前把那金色信筒拿來,然後面無表情地遞給了回春。
回春接過信筒,一臉茫然道:“這這怎麼會在你這裡?”
“還好這是在我這裡。”妙手蹙眉道:“它要是跑到那朝堂之上,想必此刻老弟你的人頭已經挪地方了。”
回春默然不語,他好像還沒有從驚愕中走出來,妙手趁機勸道:“老弟聽我一言,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反正朝廷還一無所知,隻要我們把屁股擦幹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開弓沒有回頭箭。”回春突然冷笑道:“再說了,這是勢在必得的事情,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