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玄都的說法,秦素深以為然,再聯想起前段時間做過的那兩個噩夢,心中越發不安。不過她轉念一想,正一宗乃是正道領袖,千年底蘊,有護山大陣,又有大天師坐鎮,便是邪道中人傾巢而出也奈何不得。再加上因為顔飛卿和蘇雲媗成婚的緣故,正道中各大宗主、宿老雲集于此,乃是正道的一樁盛事,甚至可以說有半數正道高手聚集此地,誰敢在這個時候登門挑釁?多半是針對她和李玄都而來。
秦素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李玄都之後,李玄都也覺得不太可能有人敢對正一宗出手,多半是針對他們兩人,正巧顔飛卿送了秦素一副卦簽,這些時日以來,秦素在無事的時候,也多少研究了下“紫微鬥數”,李玄都便提議讓秦素蔔上一卦。
秦素就像一個剛剛得了新鮮玩意的孩子,也是有些心癢,此時聽李玄都如此說了,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關上窗戶,從錦囊中取出卦簽,依訣起卦,占蔔兩人此行吉兇。
結果竟然是個小吉。
兩人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解釋。
過了片刻,李玄都道:“素素,你畢竟初學乍練,會不會是手藝不精導緻占蔔出錯?這才把小兇占蔔成了小吉。”
秦素搖頭道:“我覺得不是。據我所知,如大天師、地師這等人物,是可以混淆天機的。有高人蒙蔽了天機也說不定。”
李玄都沉思道:“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秦素提議道:“不如你給顔玄機去信一封,看看如今的雲錦山有無異常。”
“好主意。”李玄都點了點頭,立時從“十八樓”中取出紙筆,開始給顔飛卿寫信。寫好之後,李玄都取出一把飛劍,将信附上,事先他為了與顔飛卿聯系,已經交換了相應口訣,确保顔飛卿可以收到,然後推開窗戶,催動劍訣,飛劍立時沒入茫茫雨霧之中。
在李玄都重新關上窗戶的那一瞬間,有一隻手掌探出,攔下了飛劍,取出李玄都的信,又放上了另外一封信,然後才放飛劍離去。
……
東海,蓬萊島。
李道虛今日沒有在八景别院清修,而是來到停靠白龍樓船的碼頭,遙遙眺望大海。
在他身旁隻有李如師一人,此時的李如師臉色蒼白,有些病恹恹的,本來就是老人了,此時更是有些風燭殘年的意味。前些時日,李如師帶着天魁堂弟子離開蓬萊島的事情,當然瞞不過李道虛,更何況李如師也沒想着瞞,本就是要李道虛看到。看到了便會發問,發問了他便有機會向李道虛進言,如此才不着痕迹。至于像李玄都那般當面直言,卻是被李如師看不上了。
隻是李道虛何許人也,與張靜修、澹台雲、徐無鬼、秦清五分江湖之人,偏偏對李如師的這副凄慘模樣視而不見,更不曾開口相問,讓李如師一口氣堵在兇口,吐不出來,更咽不下去。
就在李如師覺得自己打算落空的時候,李道虛冷不丁地問道:“遇到李非煙了?”
李如師猛地愣住,過了片刻才低頭答道:“是。”
李道虛又問道:“是明心兩口子給你透露的風聲?”
李如師的頭更低了:“是。”
李道虛笑了一聲:“是他們能幹出來的事情,機心有餘,格局不足。念來念去,還是紫府更好,隻是可惜……”
李如師的額頭上滲出冷汗。
李道虛沒有把話說完,提到“紫府”二字的時候,他的嘴角邊露出了些許笑紋,可很快又隐去了,李如師一直低着頭,沒能瞧見。
李道虛歎了口氣:“紫府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所謂‘四六之争’,這個‘四’還剩下幾家?妙真宗被隔絕在蜀州,自顧不暇,神霄宗三心二意,隻剩下一個近在咫尺的東華宗,這才不敢異動,若是離得遠了,也是難說。再在這個時候去與正一宗角力,非是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