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胡良,可以算是李玄都為數不多的知己至交。
兩人相識于微末,一起結伴行走江湖,做過許多少年意氣的大事,那時候的李玄都還未用紫府客的名号,而是用之本名李玄都,後來胡良說要回老家秦州投軍殺敵,而李玄都則化名為紫府客,在江北掀起了好大的風波。
兩人再度相見時,李玄都已經是大名鼎鼎的紫府劍仙,胡良則是成為秦襄麾下的一員将領,此時秦襄已然大勝金帳大軍,胡良不耐軍中規矩,便舍了官身,重新與李玄都一起行走江湖,兩人在西北地界上與邪道十宗的高手,着實有過幾次交手,鬧出了不小的名頭。
再後來,李玄都前往帝京,結識張白圭和張白月兄妹,又莫名牽涉到帝京一戰中,胡良則是因為老上司秦襄的緣故,也參加了那次帝京一戰,在承天門圍攻青鸾衛都督的一戰中,胡良斬掉了那名青鸾衛都督的一條右臂,不過也被一掌拍成重傷,他不敢再在帝京停留,就此遁出帝京,重新逍遙江湖。
離開送客亭之後,由李玄都背着周淑甯,一行三人不走官道,改走小路,一路狂奔,周淑甯隻覺得兩旁景色飛快向後退去,浮光掠影一般,讓她根本看不清楚,迎面而來的呼嘯狂風,又讓她不得不把頭埋在李玄都的背上,這種感覺比起她小時候被父親抱着縱馬疾馳還要吓人。
事實上以李玄都和胡良的腳程而言,此時的奔行速度的确已經快過尋常馬匹在平坦大路上的奔跑速度,可謂是逢山過山,遇水涉水,一路風馳電掣。
待到大概傍晚時分的時候,一行三人已經快要離開風陰府的範圍,能夠遙遙看到那條隔開蘆州和中州的寬闊盧河,此時河邊渡口頗為熱鬧,人來人往,河面上的船隻也不在少數。
如果不是為了照顧周淑甯,兩人的速度還能更快,甚至不用等到正午,他們就已經過河離開風陰府的範圍。
胡良說道:“河上船隻不少,若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一葦渡江’,恐怕不太好,也會被青鸾衛的那幫狗崽子們嗅到蹤迹。”
李玄都道:“那就坐船過河,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胡良雙手一攤,“我身上可沒有散碎銀子,隻有幾個赤金錢。”
李玄都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我有。”
三人來到渡口的一家茶棚,等着渡船的同時,要了一籠屜包子和三碗粥,胡良以“小姑娘吃不多”為由,很不客氣也很不要臉皮地分走了大半屜的包子,隻分給周淑甯三個小包子,然後一口一個包子。
李玄都還是沒有吃包子,隻是端着粥碗慢呷,事實上以他的體魄而言,雖然隻是抱丹境,但卻早已辟谷,吃與不吃都在兩可之間。
周淑甯小口小口地吃着包子,很是文雅,事實上也的确如胡良所說,以她的胃口,吃三個包子剛剛好。
胡良大口吃着包子,含糊說道:“說起包子,還是帝京的包子好吃,皮薄肉多,滿口是油。”
周淑甯壯着膽子提醒道:“食不言,寝不語。”
不過胡良渾然不把小丫頭的提醒當一回事,一個又一個包子,絲毫沒有嘴下留情的意思,接着又要繼續開口說話。
李玄都把手中的粥碗往桌上一擱,“吃包子還堵不住你的嘴。”
胡良咽下嘴裡的包子,嘿然一聲,“知道,說起帝京又勾起了你的傷心事,可這種東西不能藏着掖着,傷疤總是要揭開的,總有一天要殺回去。”
一個殺字,聲音不大,也沒有如何咬牙切齒,反而有些随口一說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