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要請劉市長指教。”葉三省點頭。
“這樣,葉兄弟,就我們的時候你叫我哥就行了,外面才叫我市長。一口一個劉市長嗑碜得慌。”
劉成家舉杯。
“好,家哥。”
葉三省從善如流。舉杯。
這一次,兩人喝了一小口。
“首先說具體原因:沒錢了。”
劉成家手在桌子敲敲。
“我年輕時第一次進黨校上課,激動得很,各種專家,教授來給我們上各種課,二三十年過去了,我一直記得師院有一位曆史教授說過的一句話:國家有事,隻要錢糧湊手,終規有得緩解。但沒錢,有事,大勢去矣。老教授還舉了明末崇祯朝為例,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朝廷沒錢,才加遼饷,愈發加重矛盾,最終不支滅國。所以我這二三十年若說做過有點說得出口的工作心得,就是一直把錢袋子捂得很緊,包括我在下面做區縣領導的時候,絕不亂用錢。那是老百姓的錢啊,咱當官的不能說大筆一揮,就幾百幾千萬地揮霍了。”
“但是呢,這些年,尤其是最近十多年二十年,尤其是前些年一味追求GDP,大家都憋着勁上項目,上大項目,一座城市沒有幾個大的項目,就象一家沒有魚翅燕窩的飯店,跟人一比立刻差了檔次,基本上全國各地都是花錢如流水,我們江城也不例外,從王援朝開始,幾任累積下來,中興區好幾次都發不出工資呢,别人不清楚江城的财政情況,我這個常務副市長,那可是筆筆支出都要審核過問,心裡壓力大啊。”
“現在周書紀來了,更加猛,氣魄遠超前幾任書紀,江城這大半年的變化大家都看得見,是很好,一派欣欣向榮,可是,這些都是錢堆出來的。你可能不知道,江投剛剛成立半年多,發行了多少地方債券?六個專項債券,九個普通債券,将近一百億的資金,差不多都砸進去,花光了。”
葉三省對于這個規模沒有明确的概念,但看劉成家表情凝重,知道數目應該不小。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周仲榮那個江投,多少有些是上任伊始,到寶來村視察,聽葉三省介紹情況,才動念借鑒了寶來村合作社的經驗立即搞的第二财政。
“而且看這個趨勢,下半年招商引資工作規模會更大,我審核都有五六十個項目,我們的投資規模也會相應增加,光是基礎設施建設這一塊,就是一筆巨大的開支,一年用掉兩百個億,絕對是妥妥的。”
“你是想讓我勸周書紀踩踩刹車?”
葉三省敏銳地問。
“那個曆史教授還說,不管有沒有愚蠢透頂的格魯希,拿破侖都會遭遇‘滑鐵盧’,不管有沒有矮個子的拿破侖,歐洲文明都會大發展。恩格斯也說過,曆史隻按自己的規律前行,人,隻是曆史的必備道具。所以我們江城,不管是周書紀還是圓書紀,都會順應這個潮流,大生産大發展,隻是方式和程度不同而已,所以,這不怪周書紀,不是周書紀的問題。”劉成家沒有理會葉三省,自顧自地說:“我隻是從我個人角度,從一位常務副市長的職位考慮這個發展的問題,覺得現在步子邁得太大了,攤子鋪得太開了,遠遠超過了我們江城市能夠承受,就像是……我們江城好比一個叫花子一樣,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頓回鍋肉加個麻婆豆腐,可不是一來就整一桌滿漢全席,根本消化不了。同時,這也不是錢要用在刀刃上,而是根本就無錢了。我們的财政赤字太大了,我跟老秦讨論這個問題,都會感到害怕。那些發出的債券,不管是三年期還是五年期,到時如何兌付?”
葉三省的表情也黯淡下來:“我明白了。”
“葉兄弟你說得對,我就是想通過你來影響周書紀,無論是直接勸谏,還是委婉暗示,總而言之,我們要讓周書紀踩一腳刹車,從各個方面把用錢的速度和作風改變一下。”
“為什麼是我?家哥,你親自向他說,周書紀難道會不聽?”
葉三省遲疑一下,還是直接問了出來。
“你應該問怎麼影響周書記。”劉成家瞪他一眼,“周書紀經常……不喝酒也斷然拍闆,隻要是他看對了眼,覺得可行的項目,預案就是決案,所以你第一條,就是在适當的時候,關鍵的時候,阻止或者拖延周書紀做那些倉促的決策,尤其是對外商,不能承諾了又毀諾,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輕易拍闆。然後是招商引資中的優惠條件,不能為了急于求成而割地賠款,所以這一條就需要你事先做好各種資料,這是你的強項,給周書紀提供參考,做出理智的決策,這就是你的影響。還有,通過給周書紀提供各種資料,甚至提供建議的時候,要通過對項目的評判跟咱們的匹配這些環節,委婉地暗示咱們的财政赤字,周書紀是聰明人,他一定會明白,然後……控制整個江城經濟工作的規模和決策,決定我們這座城市的發展和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