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循理之世,務求不可見不可聞之材;澆危之世,務取可聞可見之材。”————————【亢倉子·君道第四】
未幾,時近午時,朱儁深知郭嘉懶散的脾性,故而早早的派使者去接。在對方再三的催促下,郭嘉才輕飄飄的起身,伸了個懶腰,與荀衍打了個招呼便走出帳門。
這次的軍議沒有什麼意外,朱儁先是解釋了一通近日為何不出兵的緣由——原來是糧草未濟,河内的袁軍尚未擊退,顧忌着側翼,不敢大動手腳。
諸将都表示理解,朱儁也順其自然,很快便授命樊稠領兵先登,與賈诩、郭嘉二人定下了攻城之策。對于郭嘉的轉變配合,朱儁很是納罕的在會後問他:“奉孝也以為此戰從速,不等曹操了?”
郭嘉輕飄飄的說了句:“早先是念及朝廷傳來的風聲,以為天子要借此試探曹操之心,張邈是袁氏故友、朱靈是袁氏部将,若是曹操将其擒殺,對剛愎矜傲的袁紹來說,不啻于自絕。可如今既然賈參軍來了,或許是天子有了别的意思,或許是說——天子有意迫使曹操盡早下決斷。”
這個說法倒很有意思,若是任由樊稠攻城,曹操勢必會失去這個機會,以後縱使另外進讨袁譚、或是袁術,也會困難重重。所以曹操但凡有心,必然會盡快放棄對東郡的用兵,趕至陳留。按郭嘉這麼說,賈诩竟像是配合荀攸一系,出手促使曹操行動了。
難不成皇帝的意思始終未改,兩方人馬都看好這個曹操?
朱儁有些捉摸不透了,他不善于對朝局作出精确的分析,他将信将疑的問道:“曹操真的會來麼?”
其實他還有一些言外之意沒有說,就是曹操如今收複失地,坐擁兩州,早已不是先前最困頓的時候了。完全可以坐等朝廷主動與他接洽,這個時候讓人上趕着過來自絕于人,徹底倒向朝廷,人家會親自來殺張邈這個老‘朋友’麼?
“曹操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更不是什麼顧念着‘舊情’、就不舍得殺背叛的人。”郭嘉自信的一笑,說出了剛才見到荀衍時都藏在心裡的話:“越是在這個處境,他就越應過來。朝廷與他,該是上與下、尊與卑,隻有從與不從,沒有商量的餘地。”
朱儁皺眉想了想,不複多言。看這個樣子,他大概也已了解,皇帝多半隻是試一試,沒有非其不可的心思,而且軍令已下,無論曹操來或不來,都無關他的事了。他向來反感這些爾虞我詐,又于昨晚,在樊稠的點撥下,認為颍川士人是存心要踩着他去捧曹操。饒是朱儁向來欣賞、倚重郭嘉這個年輕謀士,一時也不免對他生了幾分怨氣。
“你們呐!”他最後近乎于直言忠告了,語帶警戒:“可别最後誤了事!”
郭嘉心頭一動,唯唯應下,又好言說了幾句話安撫住朱儁,勉強打消了對方心裡的埋怨。但隔閡已成,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冰釋的?他心裡暗想,興許這次之後,朱儁怕是不能再做長久的助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