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來的雪風,還在山神廟外絞動,卷起雪屑漫天飛舞。
“呼呼”,“呼呼”,一陣連續的狂風呼嘯而過,掀起山神廟牌匾上的無數灰塵,這才顯露出三個草書大字——風雷門
此地人迹罕至,空山落寂。
時又恰逢寒冬,當下鳥息獸偃,流水結冰。
忽然,遙遠的半山道上,稀稀落落傳來人語,分外清晰。
語聲漸響,隻見得一中一少,沿着蜿蜒山道,并肩而來。
中年者年約克壯(四十歲左右),頭戴鬥笠,下巴處滿是不修邊幅的胡渣,嘴裡則叼着一根稻草,身材甚是魁偉。
他身着‘夜不收’黑色布袍,已多有破爛,手心手背上滿是老繭,這臂膀也很有力道。
男人的身後,背負兩把沒有任何裝飾的環首刀,刀鞘上大片大片落漆。
雖說,渾身頗具風霜頹廢之色,但也難掩大漢骨子裡特有的枭悍勇武之氣。
如果,此時此刻此際,楊霆風若在,定會大喝一聲彩:“好一條軍漢子!”
這定是那燕趙大地上的慷慨豪邁之士,無論是巴蜀、江南或是帝都,都不會有這等人物。
男人粗犷的臉膛上,兩隻眸子閃閃發亮,如同那黑夜中覓食的猛獸。
但是,你又看不到他的臉孔。
為何男人沒有臉孔?
因為,他戴了面具。
一張十分猙獰、呲着獠牙的夜叉半臉面具。
月下,風雪中,男子背後環首刀發出鋒寒。
寒入心,寒入骨,寒入首......
“爹爹,這裡既号稱風雷門,那麼,何為風?何又為雷?”一個稚嫩卻略現老成的聲音,小聲問了問。
中年人一眼打量了下少年,滿臉慈愛之色,他哈哈一笑,道:“小七啊,這風雷門,左為風,右為雷,喻義是有風雷二神将在此,當百無禁忌,鬼怪勿進之意。”
“那為何不是右為風,左為雷?”說話的少年,年約束發(十五歲左右),身形略顯單薄,眉清目秀,男生女相,長長細細的眉毛下,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白皙的臉上,那微微帶有茸毛的小嘴,挂着一絲從容不迫的笑意。
“這......這為父也不甚清楚!”中年人說着,不禁歎了口氣。
小七吐了吐舌頭,又問道:“還有,既知此地有風雷二将鎮守,遠來的鬼怪,又為何還要再來呢?”
聞言,中年人詫異,脫口問道:“小七啊,為父面前,你有話就直說?”
小七卻是不在意的搖頭晃腦,娓娓道來:“爹,朝廷開國至今,已曆四帝,國力雖說日漸衰微,然我紫塞邊關尚有十萬勇猛善戰之士;且哥舒爺爺還健在人世,那霍伊玄何德何能,安敢犯我大胤江山?”
中年人默不作聲地吸了一口氣,自己的這個‘義子’,永遠都有問不完的問題。
十五年前,他帶着還是襁褓中的小七,從帝都不遠千裡來到紫塞邊關,投入哥舒麾下,并将其托付至帥府,代為照料。
而哥舒,也是極其疼愛這個娃兒。
紫塞雄關,來往多有奇人異士,豪傑猛将,江湖高手,哥舒老帥便悉心拜訪,為其請了各種各樣的老師,教授詩書曲藝、文武騎射。而小七也非常聰明,無論是詩詞歌賦,兵書軍略一背就會,一點就通,當真是不折不扣的神童!”
最重要的,是小七身上,還藏有一個驚天大秘密,且随着年歲漸長,小七逐漸懂事。男人知道,這個秘密,遲早有一天,終将大白于天下,到時候.......
中年人沉默一會,歎了口氣,道:“小七啊,爹爹還要和你荊姨,曹姨在山神廟彙合,還是先趕路吧。”說着,他步子一掠,便消失在山道盡頭。
“哼!爹爹總是這樣。”小七面紅耳赤:“每當我有疑問,都刻意回避于我!”
他百無聊賴,等了一會兒,但見山道兩邊無數栩栩如生的鬼怪雕像,不由有些心虛。
突然,一陣寒風吹過,他身上登時起了層雞皮疙瘩,說不出害怕,隻得循着山道,一步一挨,向山神廟方向走去......
......
山神廟
火塘邊,正中一團篝火燒得正旺。
柔軟的羊皮地圖早已完全展開,圖上,各處水源、行軍路線以及軍事據點分布一目了然。
荊楚薇若有所思,那如青蔥般的手指,不停地點在羊皮卷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