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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道智夢授戒 張龜謀盡職

即鹿 潇騰 2683 2023-04-12 01:01

  張道将的字,“明寶”,有段來曆。

  當年,他母親有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流星墜落,化為火珠,光芒明亮,掉入腹中,不久遂娠,懷的就是他,便在生下他後,取了“明寶”為字。

  及其長,聰明伶俐。

  張家世傳《詩》,十來歲他就倒背如流;浏覽《老》、《莊》,一看即通;弈、書之道,略學便會;年未弱冠就已名聞郡縣,鄉議目他為張家的“芝蘭”,極得族中父輩、兄長們的喜愛。

  張金共有二子,長子早夭,養大的隻有道将,尤其愛他。

  因是,張道将不告而進,闖入屋中,怒氣沖沖地蔑罵莘迩是耕地的奴徒,雖然不恭,張金沒有責備他,端坐榻上,放下在看的卷籍,溫聲問道:“阿蜍,何事暴怒?”

  “蜍奉大人命,薦張德署理内徙胡事,沒想到田舍奴卻不肯用!”

  “用了何人?”

  “闆授與了張景威。”

  張金很熟悉郡府的吏員,知道張景威是誰,問道:“緣何不用張德?”

  “說他‘不通胡語’。豈有此理!”

  張金問清了事由,即不再多問,“哦”了聲,不怎麼在意的樣子,說道:“些微小事,亦不緻動怒如是。”

  “大人,怎麼是小事?張景威等田奴輩現下雖然僅為闆授,可等他們一旦熟悉胡情,日後朝廷設縣除官,彼輩少不了要占一席地,即使當不了縣令長,縣丞、縣尉卻有可能。這樣一來,大人,我家‘掌控新縣,變内徙胡牧為我家徒附’的事兒怕就不好辦了!”

  “掌控新縣,變内徙胡牧為我家徒附”,此即張金為自家考慮的“長遠利益”。

  而要想實現這個計劃,就須将新縣的權力把控在手,如此,方好上下其手。

  黃榮、張景威、向逵這等有些真本領的寓士,素與張道将不和。

  是以,張道将擔憂如果任由張景威到任,會影響到他家的“長遠之計”。

  張金依舊渾不為意,說道:“阿蜍,我有要務待辦,你可與長齡商量此事。”

  “大人,什麼要務?”

  “智師想要鑿窟造像,衆人推我做邑主①。入邑者甚衆,不止郡内三縣,酒泉、祁連、張掖亦有求入者。”張金拿起适才看的卷籍名冊,晃了晃,說道,“而今議方萌動,入會的邑子已近千許,該選誰分别領事,我尚未酌定。……,智師夢授菩薩戒,德行精深,今歸鄉裡,一言造窟,應者雲集,斯乃我郡十餘年未見之盛事。定将留名後世,不可輕忽。我得仔細考量。”

  “智師”,說的是建康郡内的一位僧人,法号道智。

  隴地接鄰西域,僧人不少,道智本非特别有名,唯因幾年前授菩薩戒一事,就此顯名。

  菩薩戒是佛教的戒律之一。

  近代以來,盡管佛教漸昌,但譯成唐文的佛教經典不多,佛教的諸多戒律,中原信徒尚未盡知,菩薩戒便是其一。直到幾年前,西域來了一位高僧大德,隴地的信徒方知此戒。這位高僧留住在了王都谷陰,先後不少僧人往去求戒,他都不肯授給。

  道智和尚亦往求之。

  那位西域高僧按菩薩戒的受戒程序,叫他先忏悔。道智忏悔七日,結果那高僧卻仍不與。道智認為這是他業障未消之故,乃戮力三年,且禅且定。

  忽然去年,他竟於定中,見釋迦文佛與諸大士,授了他此戒之法。那晚,與他同處的十餘人,據說皆做了相同的夢,都看到釋迦佛等授道智此戒。

  道智便進詣那位西域高僧,想将此事告與,未至數十步,那位高僧驚起,唱言:“善哉!善哉!己感戒矣。吾當更為汝作證。”於是在佛前為他講說具體的戒律内容。

  道智可謂是中土僧衆中,第一個授此戒律的;不管真假,反正傳出來的又是他夢中授戒,頓時名聞定西。

  今年初,令狐奉即位,道智想借這個機會,以為令狐奉求佛保佑為名,開山鑿窟,建造佛像,行光大佛教的弘舉;他連月奔走,請王都信佛的權貴們上書令狐奉,以望得到朝廷的财力、人力支持。

  不料令狐奉與定西國的此前諸王不同,對之壓根無有興趣,非但分文不給,更斥上書的臣子:“寡人正苦财、力不足,不能掃蕩中原膻腥;你們不為寡人解憂,還要從寡人這裡要錢?”

  道智隻得返回建康,改從民間入手。

  他而今名聲顯耀,“一言造窟”,就像張金說的,居然“應者雲集”。

  這件事,便由之提上了日程。

  隴州多山,石窟久以有之,隻是早前多為儒士所鑿,或用以隐居,或用來授徒,這類的石窟往往不大。佛教興起後,僧人、信徒效仿那些儒士的所為,也鑿山建窟,於窟内塑造佛像;此類佛窟有小有大,小的僅一窟,大的曆十餘、乃至數十年未畢。

  道智想要開鑿的,不是小石窟,而是大石窟,或雲之石窟群。

  這等規模的石窟,建康郡已有一二十年沒有鑿建了。從這方面來說,的确是“盛事”。

  張家是建康郡的頭等士族,雖非虔信佛教,以往亦常參與佛事、禮敬名僧。此次計劃開鑿的石窟太多,非名族大姓不能主導,所以,此次“盛事”,郡中的佛信徒們推舉了張金為主。

  張道将說道:“原來是這件事。已有邑子近千了?連外郡都有啊!果然盛事。是得慎重考量。”

  目送張道将出去,張金持卷籍輕點案幾,若有所思,心道:“阿蜍年少,養氣功夫不足。這幾年他交際清流,沉迷《老》、《莊》,家學漸有荒廢。老莊之道,用來博名而已;定西孤懸西北,内多胡夷,外有虜患,安身立命,還得靠經濟實學。我得督督他經業上的學問了。”

  且是,定西雖如江左,近代亦清談風行,然究其根本,與江左并不相同。

  隴州地處邊疆,文風不盛,清談的風習原不濃厚,實是海内淩遲以來,随着關東士人的大量湧入,此風這才大興。

  如張金等土著士人中的佼佼者,清楚“話語主導權”的重要性,盡管被其影響,卻因此道非其擅長,故而表面受到浸染,本質仍奉家學。

  這一點,從張金兄弟的名、字就可看出②。張金,字文恭;其兄張渾,字文成。兄弟兩人的名皆出《老子》,“金玉盈室,莫之守也”、“渾兮其若濁”;而兩人的字,則都是儒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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