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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枭豺無親情 救子母感恩

即鹿 潇騰 2359 2023-04-12 01:01

  “狗崽子咬人真狠!這是要老子的老命啊。”令狐奉一邊大罵,一邊猛抽馬臀,平時愛如珍寶的大宛名駒雪如龍此時屁股上皿迹斑斑,邁着四蹄奔如騰雲,渾身汗如湧下。

  一架由兩馬架着的平闆車和四騎緊從在令狐奉的身後。

  車上坐着一個婦人和兩個小孩。

  車行太快,道路颠簸,婦女隻能緊抓車轅,抱住小的。大的約有四五歲,坐不穩當,從車上掉下去了好幾回,累得令狐奉等人隻能一再把他撿起。

  眼看追兵越來越近,那孩子又墜落地上,哇哇大哭。

  令狐奉心急如焚,叫道:“隻有為父的讓子死,哪有當子的拖累父死?老子的種,不能落入賊手!”扭身搭弓就要朝他射箭。

  婦人急得喊車邊的從騎們:“救我兒,救我兒。”

  從騎多不理會,悶頭催騎逃命。

  唯有一人勒馬兜轉,回至孩子落地處,側腰把他抄起。後頭的追兵箭如雨下,快回至令狐奉等人左近時,流失中了這人的後心。

  這人強忍劇痛,兀自牢抱孩童,對那婦人說道:“夫人放心,公子已經救回了。”說着話,噴出皿沫,濺落到衣襟上。

  初秋的天氣,位處西北的隴地還頗燥熱,日頭底下,諸人直跑出近百裡地,入夜後才借着地形甩掉了追兵,在一處林間歇下。

  令狐奉顧看周圍,想當年威風凜凜,從者如雲,而今虎落平陽,卻隻剩下了這麼幾個殘兵敗将,狼狽不堪,悲從中來,仰頭長歎,說道:“我本欲使諸君榮華富貴,萬沒料到,那狗崽子這般陰毒,反落得諸君從我亡命。”看似心灰意冷地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你們自散了去,各奔前途吧!”

  已經到了這等田地,部曲盡失,被國主下令,全境通緝,又還能去何處“奔前途”?當今之計,唯有跟着令狐奉,走一步算一步罷。

  跟從的幾人拜倒在地,說道:“臣等忠心耿耿,絕無它意!願從主上再作謀劃,至死不變。”

  令狐奉大喜,親把他們一個個扶起,說道:“我舅掌兵萬餘,皆是精銳,現鎮唐興。卿等勿憂,可從我去,有了我舅相助,……”咬牙切齒地道,“我必把那狗崽子千刀萬剮方才解恨!”給幾人打氣,“阿母說我生時紅光漫天,天命在我!眼下雖一時受挫,你們跟着我,早晚可懷金纡紫!”

  發現少了一人,擡臉去找,看見妻子伏在一人身邊,正在給他料理傷勢。卻正是救下令狐奉長子的那騎。令狐奉趕忙大步過去,蹲下來,問道:“怎麼樣?傷哪裡了?”

  他妻左氏怨他不但不救兒子,反而還要殺掉,知他心狠,不敢責怪,哀聲答道:“已沒氣了。”淚珠潸潸而下,合住那騎微睜的雙眼,雙手合什,說道,“你舍身救下我子,恩情沒法回報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不會忘!乞佛祖能佑護你得登極樂。”

  令狐奉瞄了另三人眼,利落地拜倒流涕,對這已經氣絕的騎士說道:“你放心去吧,等我得登王位,一定追贈你個大官!你族中父老子弟。”說到這裡,想到因為跟從自己叛亂,這人的宗族家人沒準兒已經被那狗崽子殺個幹幹淨淨了,倒也不慌,絲毫無有語塞,流利地接下說道,“隻要還有活的,我也一定都封賞他們!逢到你的忌日、清明,我叫我那劣子給你燒紙上香。”

  站起身來,他從妻子的身邊揪起長子,怒道,“你這小畜生,使我痛失忠臣!”說着就要把孩子舉起擲地。

  那幾個忠心耿耿的随臣搶上來要奪,左氏突然發出驚叫。諸人齊齊轉目,看見那瞑目未久的騎士抽搐了幾下,竟然又緩緩睜開了眼。

  衆人呆愣愣的,令狐奉反應最快,對那騎士喜道:“阿瓜!你又活過來了!”痛罵兒子,“小畜生,險害我棟梁!”将之丢在地上。

  隻記得前一刻被高樓墜瓶砸中腦袋,怎麼下一刻就在了這裡?這是什麼地方?這幾人怎麼都穿得古古怪怪,瞧着灰頭土面,傻站着看自己作甚?跪在自己身邊的這婦人雖然蓬頭垢面,倒是秀色難掩。這個滿臉絡腮胡,身高體壯的大漢念念叨叨地作态舉子擲落,是在做什麼?

  醒來的這人綜合眼前情況,腦中急轉,蓦然悟到:“啊呀!我這是被那花瓶砸死,死而複生,不知穿到何時去了麼?這壯漢投子的一幕好眼熟,莫不是?劉皇叔?我是七進七出的趙子龍麼?不對呀,隻見說趙雲從曹營救出後主,沒見說他負傷不支啊。”瞥那壯漢,“他耳朵也不大,胳臂也不長啊。”

  忽覺腦中如攪,無數的信息潮湧而入,後背也是大痛,一時腦痛如炸、背痛如剜,抽髓磨骨,難以承受,痛得冷汗頓時下來,他慘叫連連,打滾不止。

  左氏從驚喜中回過神來,心道:“定是佛祖開恩,感念我的誠心和阿瓜的忠義,使他複生。”顧不上感謝佛恩,急忙用力把他按住,柔聲說道:“你後心有傷,我剛給你包紮好,不能亂動。且忍一忍痛,等明天給你換過創藥,就會好很多了。”

  當今世道不甯,戰火連天,她雖很少親自動手,但聽得多了,對療傷也有些經驗,适才的眼淚還沒擦幹,說着,又喜極而泣。

  痛了足足一夜,其間昏厥兩三次,次日早上,死而複生的這人才算穩定下來。後背的傷且不提,大緻吸收過腦中湧入的信息,他已明白了自己眼下的處境。

  這具身體的本主名叫莘迩,字幼著,小名阿瓜,家本關東士族,流寓在此,是那個壯漢令狐奉的屬吏。令狐奉是定西國的宗室,今之年才十九的少主定西王是他的侄子。定西國建國於隴州,而這隴州的稱呼源自前代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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