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長青耐心的為劉希堯解釋了事情的原由,特别是其中夾雜着一些開拓性的溫潤人生道理,饒是劉希堯堂堂七尺男兒,眼眶卻止不住紅了,渾身都有些哆嗦,趕忙低下頭去抹眼淚。
他終于明白,為何,徐長青如此年紀便是能打下這等基業,有無數好兒郎心甘情願的給他賣命了。
他劉希堯此時幾乎已經是個廢了,乃至一直想主動尋死,但徐長青卻是不厭其煩,完全代入到他的位置上,設身處地的幫他想辦法,規劃新的未來,生生又把他從地獄門口給拉了回來。
他真的做到了他說的‘真心換真心’!
劉希堯心裡也止不住的感歎,‘這種人若都不能成事,天理何在,蒼天還有什麼公道可言?!’
“侯爺,若是這般,這個機會就要失去了啊。以袁宗第的手段,卑職怕是,再無法給侯爺幫上什麼忙了啊……”
雖是已經有了新的求生欲,但劉希堯還是止不住的着急,跪下急急看着徐長青。
他也是很真性情的人。
徐長青如此真誠的待他,可他卻是不能起到任何作用,那真的比殺了他還要讓他更難受。
他不想做廢物啊。
徐長青伸手把劉希堯拉起來,“老哥,你别着急啊。咱大活人,難道還能給尿憋死?别慌,咱們慢慢想辦法。”
不遠處,看着徐長青真的是頃刻間、便是将劉希堯收拾的服服帖帖,黃宗羲心中也有些無法形容的感慨。
他縱觀史書,哪怕許多大佬,其實有些地方都比徐長青做的要好,但是,卻鮮有人能跟徐長青這麼‘真’!
就像是剛才的時候,一般人可能聽到劉希堯失勢,就不會再把劉希堯當回事了。
可徐長青卻并未因此而怠慢劉希堯分毫,反而是更加溫潤細緻的去安撫他,幫他創建新的希望……
這其實成本并不高。
卻是轉瞬便收獲了巨大的回報。
而明明唾手可得的勝利就在眼前,徐長青卻又設身處地的為劉希堯着想,甯肯放棄大勢,也不讓劉希堯去冒這個險……
黃宗羲心中止不住感歎,這一幕,似是像極了當年李二收服猛男尉遲恭時的場景啊……
後來尉遲恭是什麼模樣,天下自早已皆知。
那簡直就是李二手中最鋒銳的寶刀!
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玄武門,有那個鐵塔般的漢子在,仿若輕易便可無往而不利。
黃宗羲忽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振奮,似乎,他在這不經意間,便是見證了一段好像要流傳青史的佳話啊……
“老劉,你在東大營還有多少能用的人手?或者說,你感覺,袁宗第會怎麼對付你?還有,你今晚過來這邊的消息有沒有走漏?”
徐長青思慮良久,抛給了劉希堯幾個問題。
劉希堯忙是皺起眉頭,仔細想了想,這才慎重道:“侯爺,我老劉,不是,卑職手裡,嫡系可控的部屬,大概還能有四五千人。袁宗第雖是已經在其中安插了不少他的人手,但卑職這個自信還是有的,到時卑職若振臂一揮,至少八成以上的兄弟,會跟着卑職。至于他想怎麼對付卑職……”
劉希堯撓了撓頭:“侯爺,這卑職一時真說不好。不過袁宗第性子偏陰柔,他應該不會直接跟我撕破臉。他也怕大營發生内讧。至于消息有沒有走漏……”
劉希堯用力的摸着下巴上噪雜的胡須,又仔細想了想才道:“侯爺,我出來他肯定知道了,但是我到哪裡來,他未必知道。這個我敢保證!尤其今晚又下着雨。若是他知道了我的蹤迹,恐怕,後面的追兵已經過來了,要人贓并獲的!”
聽劉希堯解釋完,徐長青緩緩點頭,不多時,忽然一笑:“若是這樣,這事情,似乎并不難辦!”
……
時間已經來到了寅時,淩晨三點鐘左右,雨勢一直沒停,依然淅淅瀝瀝個不停,溠水洶湧的浪花翻滾之間,整個世界一片雨霧朦胧。
距離徐長青跟劉希堯會面的位置北面七八裡外,有一隊大概二三百人、披着蓑衣、渾身都凍的的窸窣的順軍部隊,正在泥濘中一路南來。
他們大概有七八十匹馬,看模樣、質量還都不錯,但是這種天氣,又下雨天又晦暗,馬肯定不能騎了,隻能是步行。
此時雖隻是初秋,但這個時間段正是小冰河最嚣張的時候,蕭瑟秋雨,可不是鬧着玩的,即便有蓑衣抵擋,他們許多人還是從皮膚涼到了骨髓裡,狼狽不堪。
窸窸窣窣的淩亂中,周圍陸續有探子回來回禀,卻是都沒有發現劉希堯的動向。
隊伍中,一個面相很機靈、又有着幾分狡詐的漢子,忙對身邊的主将道:“袁爺,這鬼天氣,咱們這麼弄也不是辦法啊。再這麼下去,怕找到劉希堯那憨貨,弟兄們都要被凍出毛病來了。不若,咱們先找個地方休整一下,待到天亮再走。劉希堯一共帶出去幾十号人,他就算要投那徐長青,恐怕也得回來拿投名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