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戰争。
馬裡蘭爵士當然知道這是一場戰争,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是一場戰争,但他此時還無法理解高文說這句話的意思——戰争有什麼特殊的麼?
貴族們做出宣稱,依照禮儀遞交信函、公文和戰書,召集騎士和征召兵,約定時間和地點,布陣,沖鋒,搏鬥,抓捕俘虜,交換利益——在必要的時候,以光榮的決鬥和誓約來決定一切,這些不是戰争麼?
那把和開國大公一樣富有傳奇色彩的開拓者之劍再一次劈砍在自己的騎士劍上,劍刃上燃燒的炙熱火焰幾乎讓人無法呼吸,那燃燒着火焰的黑色劍刃讓人忍不住聯想到黑暗腐化的剛铎廢土,劍刃上的烈焰則猶如七百年前照亮廢土的那一片燈火——可是在此時此刻,馬裡蘭爵士卻沒有任何多餘的心力去思考感歎這些。
據說,這位開國英雄複活之後實力有所下降,正處于暫時的虛弱期。
據說,這把長劍經過七百年的沉睡已經完全失去魔力,如今隻是一件用傳奇材料打造的、格外堅固的普通利刃。
據說,死而複生的高文??塞西爾公爵幾乎從不離開領地,原因是他七百年前所受的暗傷還未痊愈,仍然無法踏上戰場。
狗屁。
那把黑色長劍所裹挾的力量驚人般的強大,它的每一次劈砍或刺擊也都恰到好處,高文??塞西爾的招式幾乎稱不上華麗,甚至就像最普通的戰陣士兵一樣簡單樸素,除了一些基礎的騎士技能之外,這位開國大公也幾乎沒有用出什麼所謂的“傳奇禁術”,然而就是這樣簡單樸素的戰鬥方式,卻讓馬裡蘭爵士冷汗頻出。
和經過嚴格訓練、刻闆教條培養出來的貴族騎士不一樣,高文??塞西爾的所有戰鬥經驗都是從戰場上來的,是從和畸變體的戰鬥中來的,畸變體沒有騎士禮儀,沒有精妙的招數變化,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套路的東西,和那些非人之物的戰鬥往往可以簡化為最基本的一句話:在敵人擊中自己之前擊中對方,而且保證攻擊力強大到讓對方無法發動第二次攻擊。
這種純粹的“戰鬥”讓爵士非常不适應。
他是經曆過戰鬥的,和各種強敵的戰鬥,在貴族戰争中向超過自己的強敵發出挑戰也不是第一次,年輕時的他甚至僅帶着八名家族騎士就剿滅了聖靈平原上最大的流亡騎士團——那些全都是殘忍無情背棄誓言的傭兵和棄誓騎士。
但很顯然,這一切都無法和七百年前的魔潮相比。
如果是一個來自東部邊境的将軍在這,或許能比他做得更好……
高文發現自己幾乎已經完全融合、吸收了來自高文??塞西爾的經驗,他對這幅軀體的控制力雖然還未抵達巅峰,但也不差多少。
用了一年多的時間,他終于恢複到了傳奇,或許隻是初級,但擊敗眼前的高階騎士并不是問題。
隻是在面對這個名叫馬裡蘭的高階騎士時,他總忍不住想起去年曾面對的另外一個敵人:
萬物終亡會的那名堕落德魯伊,名叫巴德??溫德爾的男人,曾經的提豐狼将軍。
雖然巴德??溫德爾最終因絕對力量上的差距而被高文擊敗,但他那種完全來源于戰場、隻有飽經戰鬥才會錘煉出來的劍術仍然給後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眼前的這位高階騎士雖然由于保留着完整的超凡能力而在純粹力量上超過當初的巴德??溫德爾,但可惜的是戰鬥經驗和意識明顯不在一個等級。
這也難怪,畢竟一個是提豐帝國百年難遇的最強“狼将軍”,一個卻隻是安蘇鎮守國内要塞的指揮官而已,這個叫馬裡蘭的高階騎士已經做得很好了。
河面上漸漸彌漫起了一層霧氣,兩個超凡強者的戰鬥讓附近的水體升溫,變成了彌漫的濃霧,而由于高文的刻意控制,所有戰鬥沖擊都被局限在兩艘戰船的安全距離之外,連這片濃霧也沒有蔓延出去。
在某個短暫的瞬間,馬裡蘭爵士和作為對手的開國大公錯身而過,一股龐大的力量壓迫在他持劍的手上,讓他的騎士劍幾乎脫手而出,待他重新掌握平衡之際,卻發現眼前已經失去了高文的身影。
下一刻,他便注意到周圍的霧氣突然凝滞下來,原本應當無形無質的霧不知何時已經被傳奇公爵的力量統禦,猶如鋼鐵一般“澆鑄”成了巨大的牢籠,他身上的铠甲在這鋼鐵之霧的重壓下寸寸開裂,拿在手上的騎士劍也在重壓下漸漸扭曲。
他奮力掙紮了一下,随後靜止下來,那把黑色的開拓者之劍已經壓在他的肩膀上,劍刃上沒有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但卻傳來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力。
濃霧消散了,那股仿佛被澆鑄在鋼鐵中的壓迫力也随之散去,馬裡蘭爵士擡起頭,看到那兩束毀滅一切的奧術洪流正緩慢地掃過天空——在奧術洪流的終點,磐石要塞的護盾正伴随着一陣陣轟鳴與尖嘯聲化為滿天四散的光粒,而奧術洪流則穿透已經失效的護盾,在那黑色的、屹立了一個世紀之久的城牆上切割出一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巨大裂痕。
二号高地上,菲利普騎士親眼見證了磐石要塞魔法屏障的崩潰,他毫不遲疑地下達了開火的命令:“目标護盾已消失,所有火炮開始射擊!”
單發威力巨大的“正義-I型”加速炮和火力猛烈的“說服者-I型”加速炮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鳴,上百道淡青色的彈痕再次劃破天空,在越過寬闊的戰場平原之後,沉重地轟擊在那座黑色要塞的城牆上。
這一次,塞西爾人的所有“天火”終于全部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