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明瑾自午飯後就有些犯困,昨夜裡一直沒睡實。
這會躺在搖椅上,旁邊又有周宴卿細語輕言,覺得很是安心,不一會眼皮就重了。
周宴卿從沒看過喬明瑾這副模樣。
往常這女子都是淡淡的,連笑起來都帶着一股疏離,在他面前應對得體,展盡了主家的彬彬有禮,如今在他面前卻露出了難得的小女兒之态。
讓他覺得又歡喜又窩心。
喬明瑾平躺着,身上蓋了一件薄被,犯困後,頭略向周宴卿那邊歪去。而周宴卿一直面對着她側躺着,眼神不離。
這一副情景美好的像畫一樣。刺痛了嶽仲堯的心。痛得他幾近不能呼吸,躬着身釘在那裡,眼神呆滞,神飛九天。
雲錦斜睇了他一眼,抱着東西便擡腿走了進去。
要說往常對他還有兩分同情,如今看見他真真是堵澀于心。多大的人了,還被老娘拿捏在手裡。
“回來了?”周宴卿直起身熱絡地朝雲錦打着招呼。
如今的招呼裡多了幾分親熱。
周宴卿跟雲錦打完招呼又朝院中揚聲道:“都死人呐?還不去搬東西!”
話音剛落,遠遠躲在某一處的石頭和車夫,縮頭縮腦,蹭蹭蹭地跑了出去。
喬明瑾聽到話音也直起身來,眼神恢複了幾許清明。
“不需要你。有我們就行。要不你進廂房去睡一會吧。”
周宴卿幫她拉了一把差點抖落到地上的薄被。
“沒事。晚上再早些睡。”
“不需要你去搬,你隻管在屋裡歸置就行。”雲錦也體貼地對她說道。
喬明瑾想了想,點頭應了。又指揮着幾個人把東西搬到一間閑置着的廂房。
幾個人都發現了嶽仲堯,隻是并沒人跟他打招呼。喬明瑾也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嶽仲堯隻覺那一眼,陌生疏離至極,若萬箭穿心。
好在他定力還不錯,痛歸痛,面上卻不願表露出來。這是他妻女的家,憑什麼他要像個外人一樣?
神情自若地跟着搬東西,來回幾趟。又按着喬明瑾的話,把東西一一各歸各處。
嶽仲堯一手抱着個大砂鍋,一手拎着個大鐵鍋擡腿往廚房走。
周宴卿看了他一眼,也拎了兩件廚房的物什跟在後面。
廚房裡,物什都被砸壞了,好在竈爐都還好,不用再重砌,買了新的物什擱置在上面就能開火做飯。
待嶽仲堯把東西放好,轉身,就看到周宴卿也正抱着一捆碗碟站在他身後。
兩人對視。
誰都不肯先移開目光。這似乎是男人的對決。
周宴卿眼神精明,長身玉立,錦衣華服襯得整個人風度翩翩。讓人不容忽視。
而嶽仲堯面色沒有周宴卿的白皙,身上也隻是粗棉布做成的藏青短打,灰撲撲的布鞋,典型的莊稼人打扮。但好在他高大槐梧,又在戰場上曆練過,眼神犀利,在周宴卿面前也并不弱幾分。
兩人都沒有開口。都在打量對方。
兵家有雲:以靜制動,誰先動誰先輸。
而這兩人明顯誰都不是願意服輸的性子。特别是關乎面子的大事。
周宴卿左右拎着碗碟,良久之後,似乎覺得有些滑稽。遂把碗碟放在地上,開口道:“你和她和離吧。我會好好照顧她。”
嶽仲堯兇口悶疼,似被人重重捶打。眼神不錯一分,冷着聲道:“不可能!”
周宴卿眼神眯了眯,道:“都這個時候了,你覺得你們家人還能接受得了她?莫非你要脫族不要父母了?”
嶽仲堯兩手緊緊攥着,牙根錯了錯,道:“還沒到那一步,我會處理好的。”
周宴卿嗤笑了聲:“一年了,你都沒處理好,還要讓她再年華虛度?”
嶽仲堯緊緊地盯着他,道:“不見得她跟着你就能好過多少。你家并不适合她!”
“适不适合也不是你說了算的。”
“你說和離就和離?那也不是你說了算的!”
兩個人再次斂了聲,逼視。
恨不得把對方臉上有幾根汗毛都數上一數。
“你要為了她好,就該放了她。”周宴卿再度出聲。
“我說了不可能!我絕不會讓我女兒喊别人為爹!”
周宴卿笑了,讓人更覺得豐神俊朗。
道:“我不強求。她可以喊我一聲叔。将來我也會讓她風光大嫁,十裡紅妝。而你那娘卻不會給她這些。”
嶽仲堯心裡湧上一股濃濃苦澀,道:“我的女兒,将來如何,不需旁人操心!”
說完,錯過周宴卿大步出去了。
周宴卿回頭看他,背景有些寂寥,一大步一大步,步子邁得大而重。跟他是兩種風格。
周宴卿笑了笑,彈了彈衣裳邊角,也出了廚房。風度翩翩朝喬明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