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江岑的臉色,果然就看到他眸色裡之前的那份慵懶頓時就消失不見,隻剩像是陡然降到零度以下迅速凝結的冰。
他那周身的寒意告訴她,他肯定又誤會了。
宋玉見夏梨腳步不動,直接将她拉進電梯,“怎麼不走啊?”
葉景程和阿芬也從身後順着二人進入,電梯門在幾人身後緩緩關閉。
葉景程長得高,從開門時就看到了江岑,自然也看到了他臉色的變化。
他站在夏梨身後,沖江岑點頭笑了笑:“江老師,早上好啊。”
宋玉聽葉景程這麼說,立刻看向夏梨:“阿梨,這是你們劇組的人啊?”
夏梨這才從江岑的愠色中晃過神來,連忙介紹:“媽,這是我們這次戲裡的男一号,江岑江老師。”
宋玉連忙向江岑禮貌颔首:“江老師你好,我是夏梨的媽媽,我女兒承蒙你照顧了。”
江岑看了一眼眼前這個中年女人。
幾年前,他應該曾遠遠的見過她。
但不知道為什麼,除了隐約的輪廓,他已經幾乎認不出她來。
眼前這人,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面對宋玉,江岑難得的收起了那份攻擊的鋒芒,也禮貌回應:“伯母客氣了,我也跟夏老師學到不少。”
說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夏梨,禮貌的笑容立刻又收了起來。
宋玉盯着江岑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拍拍夏梨的手,小聲道:“我怎麼覺得這個江老師……我在哪見過似的……”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夏梨趕緊道:“你當然見過他了,你不是看過他的電影嗎?”
“哦……可能是……”
宋玉又看了江岑幾眼,不好意思的對他笑了笑,不再提及。
電梯裡又重新安靜下來,葉景程突然問宋玉:“伯母,昨天睡的還好嗎?”
宋玉點頭道:“挺好的,可能是因為有海浪聲,一會兒就睡着了。葉總呢?”
葉景程餘光掃了一眼江岑,對宋玉笑道:“您又叫我葉總?認識這麼久了還改不過來嗎?”
宋玉樂呵呵的應道:“好好好,那以後就叫你景程。哎對了景程啊,我們今天去哪啊?”
“附近有個海鳴寺,挺漂亮的,也不用走很多路,要不我們去那?”
“我都行,你安排就好。”
兩人像是親似的,很熟絡的閑話着家常。
江岑和夏梨兩人一前一後站着,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電梯到了一樓,夏梨幾人向着餐廳的方向行進。原本也要去吃早餐的江岑卻腳下一頓,徑直調轉了方向,往來時的路快步返回。
夏梨轉頭看到他離開,忐忑不安的強拖着腳步走了幾步,可心裡那股燥意卻擾得她無法平靜。
快到餐廳時,她跟宋玉借口說有事回房,轉身就往江岑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到了電梯間,那走路帶風的人早已經不見蹤影。
夏梨乘電梯到了十五樓,站在走廊裡給江岑發了條消息:【你在哪個房間?我們聊聊好嗎?】
她還有些擔心江岑會不理她,可沒到一分鐘,那頭就回複:【1502】
順着房号走到走廊盡頭,夏梨站在了江岑的房間門口。
她有些緊張的擡手敲門,剛敲了一聲,房門即刻打開。一隻大手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門“嘭”的一聲關上。
下一秒,她就被江岑重重的抵在門上,後背被撞的生疼。
劇烈搖晃中,口袋裡的那個黑色布袋,此時也不合時宜的掉落在地闆上。
江岑低頭看了一眼,彎身将袋子撿起來,動作粗魯的拆開。
在此刻日光的映襯下,那串紅寶石手鍊被周邊碎鑽的光芒包裹着,像熟透的石榴果實,愈發顯得明豔動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銀行卡。
原來她想要的東西,并不是隻有他一人給她。
男人眼裡的那份愠色已經積累了許久,像是随時都準備爆發。
初夏的風從陽台吹過來,明明應是帶着暖意,可夏梨卻隻覺得陰冷。
夏梨看着他攥得越來越緊的那條手鍊和被扔到地上的銀行卡,好聲好氣的解釋:“手鍊是葉總放我房間裡的,我沒有收,準備還給他的。銀行卡是我要還給他的錢,你别多想。”
江岑冷哧了一聲,像是不太相信的重複:“你沒有收?”
“沒有。要不我帶在身上幹什麼呢?”
江岑勉強接受了她這個解釋,不屑的将手鍊随手扔到地上。
“就算你沒收,你昨晚不是跟他在一起?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昨晚他是在,但那是因為我媽,我沒有騙你。”
“所以他現在是你們家的一員了?”
“不是,我跟你說過的,是因為葉總以前幫過我……”
“他為什麼要幫你?你家到底怎麼了?”
江岑頓了半晌,終于将這幾天萦繞在他心頭的問題問了出來:“你去陵園幹什麼?”
夏梨瞬間就愣住,回過神來,才意識到應該是唐駿告訴了他。
她咬着嘴唇垂下眸,兩手緊緊的交握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給我爸掃墓。”
“你爸?”
江岑記得,那是個看起來脾氣很好的中年人,直到夏梨離開前,他還健在。
“出什麼事了?”
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對夏梨來說,并不是那麼容易回憶。
隻要一提起,她就覺得渾身發涼,喉嚨裡像是塞了團棉花,很難一時間将它複述出來。
江岑見她抿着嘴牙關緊閉,眸光暗了下去,低聲道:“你不想告訴我?”
“不是,那是個意外……我……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你給我一點時間……”
“多久?”
“我不知道……你等我準備好,我都告訴你,好不好?”
江岑有些煩躁。
他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此刻,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早上他們“一家人”看起來和樂融融的模樣。
他瞬間就意識到了什麼。
“葉景程知道?”
江岑盯着她,問道:“你家的這些事情,他都知道?”
他多麼希望她否認。
他希望,他不是被排除在外的那個。
可夏梨卻輕輕點了點頭,小聲道:“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
原來他真的是被排除在外的那個。
他還以為自己有多特殊呢。
“沒有辦法?”
江岑自嘲的低頭輕哂,“所以你甯願告訴一個陌生人,也不來找我。你甯願讓他不懷好意的幫你,也不來找我!他都知道的事我卻狗屁都不知道!”
他一瞬不瞬的凝着她,那幽暗的雙眼逐漸泛紅。
“你一聲不響就走,三年!三年你都沒有想過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你拿我當什麼啊夏梨?啊?你他媽到底拿我當什麼?!當初先闖進我生活的是你,說要陪着我的人是你,最後不告而别的也是你!我明明一個人也很好,你他媽為什麼要招惹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