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蓦地苦澀地笑了一聲。
是啊,她的代碼都是他教的,從入門到精通,都是他一步步指導出來的。
她看過千萬遍他的代碼,他自然也是看過千萬遍她的代碼。
隻不過她一直覺得這人對她不上心,至少不會上心到把她代碼風格都記得清楚。
柳溪閉了閉眼,在自己将要深陷回憶漩渦裡,及時掐斷了。
除了對她代碼熟悉外,柳溪也很意外岑墨查代碼查得這麼仔細,是把每個人的代碼,加起來幾萬條,都仔細看完了,一點都沒敷衍。
他對工作真的是嚴謹認真。
見柳溪吃驚的模樣,岑墨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觸動她心緒,他看着她眼睛,一臉肅然地教育道:“沒必要幫到這份上,你不是做善事。”
柳溪皺眉,并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麼,“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很努力地完成工作,沒有讓你滿意,他們心裡比誰都着急,請不要過多苛責了。”
岑墨原本已經收回的目光,聽到她這話,又落在她臉上,“你還有空管别人?是我給你的工作太少了?”
以前柳溪是絕對不敢這樣一句又一句地頂撞他,但現在不一樣了,她不怕他了,也不計較從他那會失去什麼,她說道:“我隻是希望你能夠對新人多點寬容,你沒經曆過這些,你不明白,可我明白,明明已經在很努力完成一件事了,可是做出來總是不盡人意,生怕導師對自己失望,内心就着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然而越着急,越容易出錯……”
以前在實驗室的時候,覃師兄也會幫她寫代碼,所以她很清楚這種在自己能力不夠時,被人拉了一把的感覺,現在她有能力了,自然也會幫一幫别人。
但岑墨顯然是不能理解的。
他一直都是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都比别人優秀,哪怕是在大神雲集的計算機系,他也是被人仰視的存在,他當然沒有經曆過寫不出代碼的時候,所以他不能理解别人這種感覺,總是以自己的标準去要求别人。
殊不知他的标準,對常人還說非常難達到,更别說是新人。
這段時間,她沒少聽大家抱怨過岑墨的苛刻。
岑墨聽完這些,擰起了眉頭,反問了一句:“柳溪,你是在以什麼身份與我說這些話?”
他看起來很不滿她這樣的行為,是覺得自己作為她上司的權威被挑戰了嗎?
柳溪回應:“他們的大師姐。”
她覺得既然岑墨給了她做大師姐的權利,那麼她也應該當起大師姐的責任,為他們說話。
岑墨卻告訴她,“這是職場。”
仿佛是在警告她,他一句話就可以讓她丢了工作,她有什麼權利挑戰他的權威?大師姐的權利還不是他一句話,說給就給,說撤就撤
柳溪皺着眉,沒說話,但心裡很不服,覺得他是說不過自己就威脅她。
岑墨見她還不清醒,毫不留情地丢來一個任務,“把這模塊寫了醒醒腦去。”
***
“師兄,我真的做錯了嗎?”
周一,柳溪在與覃戈吃午飯的時候,忍不住把這事告訴了他。
她覺得師兄以前幫她寫過代碼,應該是能理解她想法的。
覃戈聽完她的傾訴,開口道:“我知道你這麼做,是因為你善良,但你想過嗎,從長遠來說,這不利她個人發展,岑墨為什麼說她,是因為她做得不夠好,而你直接代勞了,就是在幫她忽略自身問題。”
覃戈沒有立馬反駁掉她的想法,而是把岑墨的想法解釋得更加通俗易懂一點,有些話岑墨沒有說白,而他卻給柳溪說得清清楚楚。
柳溪若有所思,想到自己以前也的确是這樣,她與岑墨說要換位思考一下,其實她也應該換個角度想問題,她自己不就是被岑墨嚴格要求才變得更好的麼?
覃戈見她理解了,才笑道:“你以後在職場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像岑墨那樣直來直去,有的人彎彎繞繞讓你琢磨不透,什麼人都有吧,就算你不喜歡也得面對,隻要大家都是一心為了做好工作,那你就要努力去适應。”
柳溪點點頭,聽他說了這麼多,釋懷了許多,沒再那麼糾結岑墨的對與錯,用覃師兄的話說,就是凡事站在工作的角度上看看,可能就能夠理解這個人的想法了吧。
她也明白了,覃戈能用三年時間做到項目經理,果然是有原因的,在職場上,不僅自己本領要高,還要懂很多人情世故,除非你的本領能高到像岑墨那樣,可以完全不顧及别人感受的時候,否則就得像覃戈這樣,一步步爬上去。
但柳溪轉頭一想,“可是,師兄你也給我寫過代碼啊,那按你這麼說,不是也錯了嗎?”
覃戈的笑容變得明朗起來,“那不一樣。”
柳溪:“什麼不一樣?”
覃戈笑着拍拍她的小腦袋,“因為你是柳溪啊,那個努力到讓人肅然起敬的柳溪。”
柳溪微微一怔,看着覃戈的眼裡,自己倒映在他眼裡的身影好像被溫柔的光溺住了,他對她的喜歡已經變成了不加掩飾的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