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何清賢進京,宮裡各種用度都節儉了不少,隻是逢年過節的,宮裡也該熱鬧一下,愉悅太後、皇上的身心。
四月中旬,宮裡給在京的皇親國戚們傳了口谕,端午會有宮宴,為推行新政忙了半年的大臣們也可參加。
端午前一日,華陽、陳敬宗來陳府過節。
華陽終于又看到了公爹,短短半年,公爹頭上的白發又多了一些,那都是忙的、累的。
三月下旬朝廷發布新政令,到如今全國各地方州縣都已經接到了消息,離京城近的一些官員更是三天兩頭的往宮裡遞折子,彙報的無非是哪哪家士族聯名上書反對了,亦或是哪幾家書院的學子們又在鬧事。
單獨拎一件出來,無足輕重,可這樣的折子多了,便成了輿論壓力,仿佛全天下都反對新政,都在怨恨皇帝與内閣。
不在其位,華陽無法對公爹、弟弟的壓力感同身受,但肯定不會好受就是了。
這次來陳府,華陽就準備了滿滿兩箱子藥材補品,叮囑婆母為公爹調理身體。
婆媳倆說話時,陳廷鑒就在旁邊坐着,面上帶着溫和的笑容,然後對華陽道:“長公主不必為臣憂慮,當初推行考成法時,天下官員有半數都上書責備臣,臣全部置之不理,今年推行新政,同樣的情形無非再來一遍,臣早習慣了,絕不會将那些诟病之詞放在心上。”
他看的是天下全局,軍務、經濟、官場、邊國、天災等等,手上下着一步棋,心裡已經在盤算幾步之外,皇帝年少才會因為那些瑣事牽動肝火,他,隻要沒出大亂子,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五十六歲的首輔大人慢悠悠地摸着長髯,兇有成竹、仙風道骨。
其實是有些自負與輕狂的,隻是老頭一輩子都卓爾不群,他自己早已無法察覺。
孫氏頗為嫌棄地瞪了丈夫幾眼,瞪完之後卻無法掩飾眼底的笑意。
華陽看得明白,午宴結束與陳敬宗回了四宜堂,她才有機會跟陳敬宗分享她的洞察:“母親一定很喜歡父親。”
陳敬宗站在洗漱架前正在洗臉,聞言,他也沒看坐在床上的長公主,隻閑聊似的應道:“那當然,連你這個長公主都對老頭子青睐有加,母親一個地方出身的小小民女,早就被老頭子的風采迷得神魂颠倒了。”
華陽:……
她撿起剛剛脫掉的軟底睡鞋,輕輕一丢,正好砸在陳敬宗的後腰。
砸完了,睡鞋跌落在地,發出一聲輕響。
陳敬宗低頭看看長公主的睡鞋,再看看床邊怒目瞪他的長公主,忽地道:“你也一定很喜歡我。”
華陽不懂他怎麼得到的這種結論:“我怎麼喜歡你了?”
陳敬宗:“母親也經常嫌棄父親,偶爾也會動手打兩下,這不跟你對我一模一樣?如果你覺得母親很喜歡老頭子,那也就證明你也同樣喜歡我。”
華陽反駁:“母親對父親的嫌棄是假的,我對你的嫌棄卻是真的。”
說完,她背對他躺下了。
陳敬宗笑了笑,默默地擦幹手臉,一邊往拔步床走一邊解開外袍,最後隻穿一條中褲來到床上,按平側躺的長公主,一手扣住她一條腕子,撐在她身上道:“來吧,讓我瞧瞧,長公主是怎麼真嫌棄我的。”
華陽動彈不了,隻能拿眼睛瞪他。
陳敬宗什麼都不說,也不做,就那麼似笑非笑地與她對視。
沒過多久,華陽先偏了頭,睫毛半垂,紅唇輕抿,好像有點愠怒,那牡丹花似的臉頰卻越來越紅,越來越豔。
陳敬宗親她袒露的耳垂:“就這麼嫌棄人?那我甯可天天都被你嫌棄。”
蓮花碗才剛剛預備上,那東西怎麼也要等到傍晚才能用,陳敬宗親得長公主軟了身子,也就放開了她,躺到一旁。
到底是夏天,他也不想白白弄出一身汗來。
華陽側躺着,看了他一會兒,道:“明日進宮赴宴,我順便在宮裡住一段時日。”
陳敬宗眉頭一皺:“住多久?”
華陽避開他幽怨的眼,垂着眼簾道:“到月底吧,弟弟最近挺煩躁的,我多陪陪他。”
陳敬宗想到了昨日朝會上,少年皇帝的嘴角好像長了一顆火泡。
皇帝這身份是尊貴,可身上的擔子也重,遇到那種沒出息的,政務全部推給内閣,自己縱情享樂,那基本不會上火,而元祐帝正是幹勁兒十足的年紀,有志向,便也會在遇到麻煩時承受相應的壓力。
也許等元祐帝三四十歲了,也會像老頭子一般沉得住氣,但現在,元祐帝還很嫩。
“親姐弟也隔了一層,他該娶個皇後了。”
陳敬宗将長公主抱到懷裡,捏了捏她的手:“娘娘性子嚴厲,大事上或許能幫皇上排憂解難,小煩惱講道理也沒有用,有個知冷知熱的枕邊人,有時候不用說話,抱一抱心情都會好。”
華陽:“快了,明年八月禮部便會在全國采選秀女,秀女進京教養一段時間,次年春天弟弟十八,正好大婚親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