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王紅河的媳婦餘素華兩眼一瞪,大聲道:“隻有死人給活人讓路的理,哪有活人給死人讓路的事?你那邊該咋辦就咋辦,不用管這邊。”
王紅河也急忙說道:“小林,你嬸子說的對。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你要是不答應咱,咱甯可把出殡的日子往後推一天。”
村裡的事情是最不好下結論的。
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
沒有經曆過這件事的胡小林隻能把目光放在了剛剛從偏房屋裡走出來的父親胡樹祥身上。
“小林,就按你你紅河叔說的做。”胡樹祥點頭道。
“成!”胡小林點點頭,又說道:“紅河叔,那我也不跟你客套了。改天不管多忙,我都會提前過來的。”
“謝了爺們!”王紅河抱拳舉了一下。
蘑菇屯這一帶的規矩,老人過世的當天,換好喪服之後便是家族人商量辦事的流程。這時候,最有發言權的是家族的族長和族老。
王家人少,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村民協助。随着族長和族老的一條條命令,村民也忙活起來。
家中辦喪事比家中辦喜事麻煩。娶親隻是忙活一天而已。可喪事不一樣,要連續忙活五天。這五天裡,村民有四天的中午飯要在本家吃。在村裡有威望的人,晚上都會在本家吃。
這樣的晚飯不吃都不行,會讓本家覺得混的人緣不好。
這樣一來,采購食材也是一件大事。買少了,不夠用。雖然可以再去買,可這樣顯得族長經驗不足。買的多了,有富裕,過後就浪費了。
不管婚喪還是嫁娶,都是花錢的活兒。尤其是農村裡面,掙錢本來就不容易,所以族長必須要為本家考慮。
王家的族長在這方面的經驗還是很豐富的,特意寫了個清單,安排了四位最會侃價的村民負責采購。
棺木壽材有專人去買。潘森是最佳人選,他懂各種木料,認識四鄰八村所有的木匠。能挑出各種毛病,沒人比他更合适了。更何況潘森還特别貧,臉皮厚,劃價的本事也很厲害。
等将各種事情安排清楚後,已經臨近天黑了。
彭闊海把手裡的煙按滅在煙灰缸裡,站起來說道:“時間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去吃飯吧。吃完飯馬上過來,咱們把門幡送到村外的十字路口去。”
“好,咱回去吃口飯馬上就過來。”坐在屋子裡的村民紛紛說道。
王紅河兄弟三人又給村民派了一圈兒煙,挽留道:“大家就别走了,在這裡吃吧,飯馬上就好了。”
這是象征性的挽留。第一天晚上,除了本家人,誰都不能在這裡吃飯。因為家人要給過世的人燒紙,燒香。
簡單的客套了幾句,衆人便各自回去了。
胡小林沒有回牛角山别墅,而是跟着父親回到了家中。正準備進門的時候,胡樹祥忽然站住了,開口道:“小林,趕緊去爐膛裡抓一把草木灰撒門口。”
“撒那個做什麼?”胡小林挺納悶。
“你小子傻啦?你姐現在有孩子!這可是有人過世了,要是把髒東西帶家裡咋辦?”胡樹祥瞪着眼低吼道。
卧槽!
把這事兒忘了!
“馬上去!”胡小林拍了拍腦門。正準備進去的時候,母親崔淑芬走出來了。她将手中的草木灰撒到大門底下的同時,嘴裡還念叨着:“家宅平安,六神保佑。家裡的閨女快生了,麻煩神靈保佑。”
胡樹祥等崔淑芬念完,又用力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才快步走了進去。
胡小林也有模有樣的學了一番,這才急忙進了家。
“趕緊去洗洗手,飯菜都做好了,我去盛飯。你們吃飽了趕緊過去,晚了讓人笑話。”崔淑芬說完便去了竈房。
飯菜上桌,一家人便有說有笑的吃了起來。胡樹祥今天話很少,吃飯的速度卻很快。酒也沒多喝,隻喝了半杯,也就一兩半左右。
“爹,你怎麼沒多喝點?”胡小林知道父親的酒量。
胡樹祥頭也不擡的說道:“你也快點吃。小林,越是遇到這種事兒越不能磨蹭。咱家現在的确有點錢,可不能拿着錢跟老少爺們說話。在村裡混,你得學會尊重人,别人才能重視你。”
“你爹說的對!這是咱的家,你們老胡家的祖宗都在這裡埋呢,不能讓人看不起。”崔淑芬也跟着說道。
胡小蝶歪着腦袋問道:“娘,用不用讓慶峰也過去?”
“不用,他是女婿,沒人挑他的理。再說了,這種事兒也不适合慶峰過去。對了,你等下給他打個電話,讓他把飯店門口的大燈滅了。”崔淑芬說道。
“哦。”胡小蝶應了聲便給李慶峰打電話,也沒問為什麼。
胡樹祥看到胡小林滿臉疑惑,便解釋道:“王家人正傷心呢,咱們不能弄那麼亮堂。這會讓人覺得咱對死者不敬。再說了,王老太太人也挺好,咱犯不着跟人家較勁。”
吃飽喝足,胡小林便跟着父親胡樹祥離開了家中。來到王紅河家中時,彭闊海、孫世甯和幾位村民已經到了。
陸續趕來的彭安虎,孫民強,趙景瑞,彭金旺,孫存山,陳飛翔,陳雲風,韓鵬等人紛紛和衆人打招呼。
約莫半個小時後,彭闊海看了看周圍,才對王家族長王占海說道:“大海兄弟,人都差不多到齊了,咱們走着吧。現在可是冬天,出門兒晚了不太好。”
“時間也差不多了。”王占海看了看表,對王紅河道:“洪河,去把門幡請回來吧。”
王紅河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孝服。王老二和王老三,還有下輩兒裡的三個男娃,以及幾位近親排成長隊,低着腦袋向外走去。站在隊伍最前面的王紅河哭腔道:“我那娘呀,可憐的娘呀,您忙了一輩子,也沒享了那福呀!”
王老二和王老三以及後面的人不能說話,隻能低聲哭。
走到胡同口,王紅河等人跪在地上又哭了一通,才由王紅河将門幡摘下來,扛在肩上,哭着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