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幡進家要放在供桌前面的椅子上。這表示魂魄已經坐好了。王家兄弟和子嗣跪在兩側哭了一頓,才被王占海拽了起來。“洪河兄弟,節哀順變。老太君已經過世了,不管有多傷心,咱們都得往下辦。老少爺們都瞧着呢。你們兄弟幾個都盡孝了,就不要太傷心了。”
王紅河擦了擦眼淚,傷心道:“占海哥,咱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還得你多惦記,麻煩了。”
“這是哪裡的話!”王占海擺擺手,一位族老将準備好的搪瓷盆端了過來。裡面放着梳子,毛巾,鏡子三樣東西。“老大拿梳子,老二是毛巾,老三拿鏡子。給老娘梳下妝,讓老太太風風光光的走。”
王老大拿起梳子,在門幡的最頂端虛攏着,哭腔道:“娘啊,咱給您攏攏頭發。這是您生前最喜歡的木梳子,還是您過八十大壽的時候你大孫子給買的。”
王老二等王老大退下來,拿着毛巾在門幡最頂端的前面虛擦着,哭腔道:“娘呐,咱給您擦擦臉。這是你大孫女前幾天給您新買的毛巾。今兒下午咱讓媳婦洗幹淨烤幹了,幹淨着呢。”
王老三等王老二站到一旁,端着着鏡子湊過去,哭腔道:“我得娘那,這是您和咱爹結婚的時候的陪嫁。用了一輩子的老物件。大哥給您梳了頭,二哥給您擦了臉,三小子給您照照鏡子,咱可要高高興興的呀!嗚嗚嗚,我的個娘咧……”
王老三話還沒說完,便跪在前面哭了起來。
王老大、王老二和王家的子孫也紛紛嚎啕大哭。
又哭了幾分鐘,王占海安慰道:“都别哭了,咱們該進行下一步了。洪河兄弟,把門幡兒送到轎子裡,咱們擡着老太太出門兒。”
王紅河按照王占海的吩咐将門幡兒放進用紙做的轎子裡。胡樹祥等人也将紙牛從屋裡擡了出來。
蘑菇屯這一帶的規矩,男人過世要擡紙馬,寓意奔波一生,過世後要騎馬省力;女人過世則要使用紙牛,寓意女人一生都要洗衣做飯,用水太多,而牛是最勤勞的動物,過世後要騎着紙牛,讓它幫忙分擔。
紙轎,紙牛後面是用黑紙疊成的元寶,再後面用面團捏成的圓球。每走一段,都要燒紙,然後放入面團圓球。
這是給陰朝地府的官差的買路錢和食物。
出了胡同口,村裡嗓門最洪亮的中年漢子孫新華将手中的木杆舉了起來,大聲喊道:“路上的小鬼妖邪,咱手中的棍棒可不眨眼了。都往後靠靠,傷着了可别怪咱。”說完,便示意衆人出發。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兩位村民将手中的黑紙錢撒了出去,王家兄弟低着腦袋跟了上去。
送行的時候,是不能哭的。要想哭,得等回來的路上才可以。
出了村口,胡小林正東張西望的時候,站在他身旁彭闊海大聲喊道:“新華兄弟,壯膽送行了!”
“好咧!”孫新華高舉了下木杆,對着周圍虛敲了幾下,大聲喊道:“誰送這一程!”
送門幡的隊伍接腔道:“我送這一程!”
孫新華卯足了勁兒喊道:“上下下山趕腳程!”
“早住店,玩登城!”之送門幡的隊伍嗓門洪亮。
“黃泉路上你莫怕!”
“紙錢冥鈔已送達!”
“馬兒牛兒随你跑!”
“跟你同進酆都城!”
酆都城是人死後去的地方,酆又同豐,也就是傳說中的陰司地府,俗稱‘鬼城’。
來到十字路口時,幾位村民将沿途抱來的玉米杆堆起來,衆人将紙轎放在上面。随即将火堆點燃,等紙轎燃燒完,又放入一些玉米杆,再次将紙牛放上去。
在大火的幫助下,紙牛瞬間便燃燒起來。
喜歡說俏皮話的趙新升用木棍挑了挑玉米杆,等火勢更旺之後才說道:“瞧瞧這火燒的多旺,就這會兒的功夫,王老太太就到了橋溝鎮了。”
跟他脾氣差不多的胡志剛笑哈哈的說道:“就這速度,這會兒都上高速了。抽顆煙的功夫就進酆都城了!咱們來的時候撒了那麼一大口袋紙錢,路上誰敢難為老太太!”
“就是就是,剛剛那可是火牛!厲害着呢。”陳金發也急忙補充道。
跪在地上的王紅河等快燒完時便開始哭,等火焰熄滅後,才站起來,哭着往回走。這寓意從此陰陽兩隔,再無相見。
回去的時候,隊伍裡都是本家人。負責過來幫忙的村民都跟在了後面,叼着煙開始說閑話。
對于這些經曆過很多事情的村民來說,這是很平常的事情。任老太太高壽,又是自然死亡,不用傷心和追悼。
路上,陳飛翔閑着沒事兒便開始給胡小林彙報今天采購了多少東西,花了多少錢雲雲。還說已經将發票交給李素娥了,剩下的錢也放下了。
孫存山和彭金旺等他說完,也簡單的解釋了一下下午的工作情況。
周圍的村民将這些話聽進了心裡,都紛紛找胡小林詢問工作的事情。不過多半都是給家裡的孩子說情,盼着孩子有個好出路。再也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輩子,還攢不下什麼家業。
看着七嘴八舌的村民,胡小林急忙按了下手,開口道:“各位叔伯都安靜一下。明年招工肯定先從咱們村裡招。你們想給咱那些兄弟姐妹找工作這事兒簡單,隻要勤快踏實,咱都願意要。不過咱們醜話說前面,可不能強拉硬踹。你們回去先商量一下,不願意出去的過了年等大喇叭通知就行。”
“咱爺們這話說的真敞亮!”孫新華伸着大拇指贊了一聲,開口道:“小林,這養殖規模明年還擴大不?你給咱的新品土雞和新品土豬的價格的确不低,可養的太少了呀!咱們村這麼多空地呢,不用一下太浪費了。”
“養殖規模明年就不擴大了。如果有必要,還會縮小一些。”胡小林說完,看到村民想着急,又急忙道:“各位叔伯,你們先别急,咱胡小林可不是斷人财路的混蛋!咱縮小規模之前,肯定給你們想一個比養殖掙錢多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