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回天不老呀麼情難絕,心似酥乳層層疊
二月的最後一天,清平館終于在米蘭辦好了意大利全境的準入許可。對于回國不需要再搭飛機這件事情,所有人都表示欣慰極了。因為十來個小時的航程,要調整的不僅僅是時差,還有已經坐麻的大腿。
張羅完米蘭的事宜,陳清平把門選擇在了米蘭大教堂和商業中心交錯的小巷子裡。菜牌挂的是保險的傳統米蘭本地特色:炸肉排、米蘭燴飯、糖醋洋蔥、灸烤蘆筍或者朝鮮薊等等。
明天算是年後重新開張的第一天,陳清平一早就借了輝騰去帕多瓦蔬果廣場的市集去采買食材。
帕多瓦是威尼托地區著名的學術之都,以大學和藝術出名,今昭之前買的意大利火車旅行手冊裡介紹過,是一座具有人文學術氣息的城市。
從車窗往外看,也的确如此。
這座城市裡到處都是廊柱式的建築,哪怕是一間便利店,也頂着拱廊,白色的大理石上雕刻着書籍、橄榄枝等浮雕,顯得特别的高大上。同樣與這個國家的其他城市一樣,書店也是随處可見的,等公共汽車的人随手買上一本,站在站牌下翻看得悠閑自得。
這種地方買菜,是不是太浪費人家的城市風貌了……
今昭看着一點兒也不心疼地把輝騰停在一個窄小不平的車位的陳清平。
陳清平看了看今昭一臉痛心疾首,指了指那些拱廊下缤紛熱鬧的店鋪:“這裡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市場之一,有幾家店鋪我早就想來了。”
他們來的這個市場,跨着兩個廣場,一個廣場叫做蔬市,一個則叫做果市,從這座城市還是個漁村開始,這裡就是市民們買菜趕集交流八卦的地方,說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市場之一,絕對名符其實。
古老的東西裡必定有神鬼的痕迹。托斯那卡和威尼托這兩個大區的神鬼最常見的便是偶人――所謂的偶人,就是諸如面具人、瓷人等等這樣因為制造者灌注了太多的感情,因而獲得了靈魂和生命的鬼怪。著名的偶人就是那位一說謊鼻子就可以當武器刺出去的匹諾曹。
今昭一直覺得這種鬼怪其實也挺悲催的,因為本身并非是靈物,所以身體或多或少都有缺陷,否則也不會有《綠野仙蹤》這種童話故事出來,隻不過,長成眼前這位這個模樣,沒有心也好,沒有腦子也罷,沒有膽子也行,都不是問題了吧!
這人長得也太好看了!
“嗯,之前收到你的郵件,就開始準備了呢。”梳着尋常的及肩金發的美人眸光霧霾,仿佛是透過一層水波看人,漂亮的桃花眼帶了這層水波,有一種要人命的嬌慵。挺直的鼻梁和櫻桃紅的索吻唇給這份嬌慵又加了分,更别提她還有一個目前十分流行的小巧的下巴。
這位偶人美女姐姐比身高一米八整的陳清平還高了一頭,目測得有一米九多――這麼高大還能有如此勾魂攝魄,無限嬌慵的風情,惹人憐愛不已,這簡直是逆天的技能!
太歲看着偶人美女坐在桌旁,一手掌根撐住下巴,伸出一根手指晃着,給陳清平介紹她特地準備的東西,頓時産生了一種性别錯亂感――自己這個一米七不到的小玩意在這個快兩米大骨頭架子的美人姐姐面前簡直就是純爺們!
美人姐姐給陳清平準備的各色食材都用暗黃色的草紙包着,上面系着草繩,結扣下别着一張手寫哥特體的便簽,說明食材的本土做法。今昭大緻掃了一眼,牛肉紅白碎花均勻,豬肉粉白相見,有種晶瑩的鮮嫩,小羊排纖巧可愛,宰殺的齒歲一定不大,灰鲷魚的眼珠子還沒死絕尚有靈氣,出海時間應該是今早,還有早春的時令蔬菜,甚至還有一捆前嫩綠的蘆筍。
偶人姐姐随意指了指,讓陳清平把錢丢進一個麻布筐子裡,自己則接了一通電話,無暇顧及,直到陳清平又拿了幾樣東西,今昭道了聲再見,才轉過臉來眨了眨右眼,眉目晶亮裡閃爍着的完全不是告别的意思,反而都是粉紅粉紅的戀愛氣息。
“在意大利,如果是神鬼開的店鋪,裡面你會看到這樣的标記。”陳清平指着偶人姐姐店鋪裡不起眼的收銀機旁的一張貼紙,紫色的彈開的魔法書,貼紙混在其它的貼紙和筆筒賬本之類的雜物之中,要不是陳清平提醒,今昭根本不會注意。
“這不是重點。”今昭一邊繼續痛心疾首地看着陳清平把那些食材裝進了菜筐塞入輝騰的後備箱,一邊繼續她剛才的震驚,“一個身高兩米的人竟然也能如此的柔美多情……我對意大利女性的好感度爆表了。”
陳清平看了看今昭:“他是男的。”
“啥?!”
陳清平發動車子:“偶人的性别,與其制造者相同,所以他是男的。隻不過角色扮演是偶人們的日常愛好,我想他今天的角色,可能是戀愛中的女性。”
今昭被陳清平這一段話刷的三觀全崩――她竟然還沒有一個兩米的男人有女人味!剛才那個宜嗔宜喜,嬌慵媚惑的快兩米的,竟然是個爺們!
“你等等。”今昭打開車門,麻溜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又跑了回來,一臉生無可戀:“真的有喉結……”
帶着這份生無可戀回到清平館,已經有客人在點菜了。
伯克勞與拉斐爾坐在桌旁,兩個嗜好甜食的人,面前放着一個有點像是大生日蛋糕的東西。
“這是我做的卡斯愛妲喔。”朱師傅笑呵呵地站在一旁。
“還卡斯迪奧呢。”今昭嘀咕了一句。
“我就說卡斯挨打比較好。”老宋攤手,“反正他從第五季開始就是戰五渣一直被揍了。”
“Cassata啦,西西裡島的名品,本地人叫做千層酥,也叫做層層疊。”拉斐爾拿出手機從各個角度拍着。
以松軟,入口即溶的奶黃蛋糕做底,而後澆上甜酒,讓甜酒滲入蛋糕,再鋪上一層又一層的芝士、堅果、漿果、奶油、蛋糕、粉酥、水果――所有你覺得搭配起來能更美味更心愛的甜品食材――然後再包上蛋糕,外面以奶油裱花,用杏仁膏和彩色糖衣包裹,點綴櫻桃和柑橘。
伯克勞拿起刀,切了下去。
切千層酥的刀子必須是鋸齒刀,否則會切不出整齊的效果,讓裡面若幹層的奶油粘的到處都是,但顯然伯克勞沒有這個顧慮,他隻是随便拿起一把餐刀,咻。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蛋糕被整齊地分成了十二塊。
朱師傅對這精湛的技藝毫不關心,他端着一塊,用手指挖了點兒奶油,吮入口中,莞爾一笑:“很甜,很滑。”
“……玉卮,你臉紅個毛線!”鬼王姬一把推開臉色變得跟章魚香腸一樣的玉卮。
伯克勞和拉斐爾兩個甜食控已經大快朵頤,清平館衆人也都各自拿了一塊兒嘗嘗新鮮,抛開美妙的豐富的口感味道,但就千層酥一層一層顔色質地不同的截面,就已經很好看了。
“看上去很像是六合呢,一層一層,逐漸深入到模糊混沌的識海。外面看着和裡面完全不是一樣的東西。”蔓藍看着橫截面,話音一落,伯克勞和拉斐爾都猛地擡起頭來,兩道目光同時釘向蔓藍,吓得蔓藍差點把手裡的蛋糕甩出去。
“藍兒不怕不怕。”老元一把摟過蔓藍摸臉摸頭。
“對了,你們今天去幫我買了蝴蝶面沒有?”青婀對目前的氣氛渾然不覺,轉頭問今昭。
今昭的生無可戀臉本來因為千層酥切換到了朝聞道夕死可矣,一聽青婀垂問,又切換到了興奮八卦:“我今天見到一個偶人,哎呦!角色扮演愛好者!奧斯卡影後啊!明明是個兩米的漢子,結果扮起女人來,嬌慵禦姐粉紅爆表――”
“偶人!對啊!雕塑人也是偶人,也應該有角色扮演的愛好,但是那個米羅并沒有!”拉斐爾激動地站了起來,“米羅不是偶人!”
“那他難道是穿越時空,重生複仇?”伯克勞咧嘴一笑,用一種“你說的太好了全都是廢話”的眼神看着拉斐爾。
“重生複仇?我還借屍還魂虐戀情深五十度灰呢。”青婀哼了一聲。
拉斐爾用沾滿糖霜的勺子指着天空:“你說得對,他隻是,借屍還魂。”
陳清平吃蛋糕的手,微微一頓,借屍還魂……他也……算嗎……
拉斐爾一副範進中舉的興奮,連蛋糕也沒吃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伯克勞哈了一聲,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把它們再度按在了千層酥上。慢條斯理地吃完千層酥,他用一塊兒潔白如雪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我預訂半個月的份,每天早上會來取的。”
朱師傅微笑:“價格不菲哦。”這東西的作法,真的是有點麻煩。
伯克勞起身,陰沉地從眉骨下面盯着朱師傅笑:“作為附帶的小費,我給你們一條消息,你們房東十分憎惡的那個人,昨天闖入了米蘭大教堂,和不死主教打了一架。今天早上,你們的四方館有消息,遣唐使失蹤。”
酒吞童子去了米蘭大教堂打了不死主教後失蹤?
清平館衆人面面相觑,唯有朱師傅和陳清平若有所思。
陳清平擡起頭看着伯克勞:“一整套亞平甯甜食,半年份。我要知道那個家夥去了哪裡。”
伯克勞的笑意更深:“Deal!”
送走伯克勞,今昭擔憂地看着陳清平:“是酒吞又要對華練姐不利了麼?”
陳清平一邊收拾着灰鲷魚一邊搖頭:“這一次,我隻是給陳輝卿,房屋租金。”
以陳輝卿和華練兩人的同源之體的感應,如果華練隻是去了什麼時空,陳輝卿一定能夠感覺到,可陳輝卿從前兩天遭遇酒吞後萎靡不振的狀況看,華練要麼切斷了這種聯系,要麼就是出了大事。
“如果說陳輝卿是最愛她的人,那麼酒吞就應該是最恨她的人――反正他們都是一定要找到她的。”陳清平對今昭解釋。
“然後我們就跟在酒吞背後?”今昭頓悟,“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陳清平手裡的刀工停下,露出一個極其清淺的笑來:“不,這是,引蛇出洞。”
太歲想起華練的本體,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