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初,天色這才逐漸放亮。
厮殺了半夜的喧嚣已經停息,隻留下遍地狼藉。
小溪南岸的正面戰場,此時已經結起一層白色的寒霜,而在這寒霜之上,橫七豎八的至少排列着上千具屍體。
哪怕寒霜封凍了皿液,許多皿腥氣味卻是根本揮之不去。
明軍營地中,諸多火勢早已經被撲滅,但上百輛被燒毀的糧車遺留,依然有點觸目驚心。
“跟上,動作都快點!”
“艹你娘的狗雜種,聽不懂人話嗎?!找打!”
“啪,啪啪!”
“唉喲,官爺,官爺,别打了别打了,我跟上,跟上了哇……”
營地四面,此時正有大量的兒郎們正押送着諸多俘虜的土匪,朝着營地彙聚。
兒郎們對這些土匪顯然沒有好臉色,稍有不順,便是劈頭蓋臉的怼着他們一通鞭子。
大帳内,徐長青正在聽取彙報。
此役,其他斬獲暫且不算,僅是土匪俘虜,諸部便是俘獲了超過一千五百多人。
而且,活捉了那黃大膀子、張瞎子在内的十幾号匪首。
可惜,那馬鹞子鼻子比狗還靈,跑的更是比兔子還快,等兒郎們知曉了他在那小山上的消息,迅速沖過去,這厮早已經跑沒影了。
包括那些土匪騎兵,跑的也是比誰都快,吳三輔和趙啟亮、張虎他們追了大半夜,隻拿到了五六十級首級。
徐長青原本還擔心那股隐藏在東南方十幾裡外的神秘騎兵,一直有保留,可事後才得到消息,正面戰場主力剛出,他們就跑路了。
“這些狗雜種跑的真是比兔子都快!帥爺,咱們根本追不上他們,現在就有點難受了啊。”
吳三輔臉上都是被凍出瘡來,滿臉不甘。
昨晚,他真是盡力了,一直追殺出去幾十裡,可那幫土匪騎兵極為熟悉地形,而且分股跑,着實是把吳三輔溜的不輕。
趙啟亮和張虎也差不多情況,滿身虐氣難平。
對于他們而言,這場仗打的真有點氣人,有力氣卻是使不上。
但正面戰場的二狗他們心情卻都不錯,他們不僅沖殺的夠爽,更是抓獲了大量的俘虜,各種繳獲無數。
唯一可惜的是沒抓到那馬鹞子。
徐長青此時的心情不錯,笑道:“三哥,無需太過計較這一時一地的得失。這場仗,本來就是土匪主動,咱們現在有這麼多收獲,已經不錯了。”
“可是……”
吳三輔有些無言的道:“帥爺,咱們沒抓到那些老匪的核心啊。萬一,他們卷土重來……”
周圍放松的衆将也瞬時緊了起來。
老祖宗的話已經說得明白,打蛇不死必被咬!
這個梁子已經是結大了,萬一他們再回來……
“呵呵,此事大家無需擔心,本帥自有計較。大家都辛勞一夜,先去休息吧。”
打發衆将離去,徐長青的嘴角邊忽然閃過一絲冷冽的玩味!
得罪了他徐長青,還想有好?
哪那麼容易!
……
辰時中,太陽初升,溫潤的陽光下,滄州城卻是四門緊閉。
知府徐大人,同知劉大人,包括滄州駐軍的兩個兵備,以及大大小小各個衙門中的上百号人,早已經在東城頭上等待多時。
他們不斷的朝東面張望,卻正好被一片密密麻麻的林子擋着,隻能隐隐看到徐長青營地的輪廓,卻是根本看不清詳細。
“大人,這可怎生是好啊?這忠義伯聖眷正濃,萬一要是真在咱們這邊出啥事,這,咱們可怎麼跟上頭交代哇?”
天氣雖是極冷,北風獵獵,可同知劉大人身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汗,渾身都不得勁。
徐長青被土匪們盯上的事情,他們作為地頭蛇早已經得知,甚至,明裡暗裡都隐隐示意過徐長青,這幫土匪不好惹,最好先在滄州避些時日,等風頭過去再走不遲。
可徐長青并未怎麼理會,依然是出城了。
這種狀态,劉同知肯定愛莫能助,隻能祈求菩薩保佑,徐長青一行人千萬别在滄州的地面上出事。
然而,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昨天後半夜,本來就沒怎麼睡好的劉大人陡然得到通知,滄州東面傳來激烈喊殺聲,情況不明。
這讓劉大人魂兒都要被吓飛了,忙連夜趕過來查看,可直到此時,他們依然是猶如聾子瞎子,沒有半點那邊的消息。
沒辦法。
偌大的滄州城,一共就這麼點人手,根本不敢出城去救。
否則,萬一城丢了,不僅城裡的老百姓們要遭殃,大家都得人頭落地。
他們也隻能死熬着,等待形勢明朗,天再亮點再派人過去查看下情況。
“哎。”
知府徐大人深深歎息一聲:“現在着急也沒辦法,咱們根本幫不上忙啊。隻盼忠義伯吉人自有天相那。不過,忠義伯号稱是我大明第一猛将,就算此時麾下精銳不多,想來,也不至于有大礙吧?等到辰時末,咱們再派人過去看看情況吧。”
衆人都是點頭。
為今之計,他們也隻能如此了。
在這個時代,像徐大人、劉大人這種主政一方的父母官都是個危險的行當。
滄州這邊雖是一直沒有遭遇到那瘟疫般可怕的流賊,但從前幾年就鬧白蓮,這幾年又鬧土匪,幾乎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加之朝廷時而就會有加派下來,他們這父母官很多時候也是裡外不是人,戰戰兢兢。
“駕,駕!”
正當城頭上一片唉聲歎氣,愁雲慘淡之時,有四五騎騎兵,忽然從東面迅疾掠來。
他們身上穿的,赫然是豔紅色的鴛鴦戰襖。
“是官軍,是咱們的人啊!”
有人眼尖,率先發現了情況,呼喊出來。